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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海滩边水波荡漾,血红色的夕阳慢慢下沉,很快就要没入海面。不少游客都挑着这个时间观赏落日,沙滩上到处是穿着沙滩裤衩和各色泳装的人群。衍奈牵着小悦的手,老大不情愿地朝那个穿着规矩西装的男人踱步过去。

“陆总好,真巧啊,又遇到您了”,她恹恹地打了声招呼,眼光移向不远处在海中嬉戏的男女,波浪此起彼伏,溅起无数透明的水花,男男女女在水中自由地滑动,畅快淋漓。

“薛小姐来游泳?”陆浅桓和她一起看了一会儿,低沉着声音开口,尾音上扬。他微勾着唇角,显现出惬意的心情,一点都不像面对安倩兮时冷酷到不愿多说一个字的样子。“不是,不是,我怕水,不敢游泳”。衍奈连连摆手,这位大老板出了名的喜怒不定,才跟女朋友吵了架,这会儿又摆出很有几分聊天兴致的架势,她还是少招惹好。

她窘迫地后退,“我带着小悦来捡贝壳,我今天没排戏,挺闲的。那您忙……”,她正想着找个好听的话和他告别,陆浅桓却挽起袖子,突然开口,“这样啊,不如我跟你们一起捡吧,我也……很闲”。

纳尼?衍奈脚步一顿,有些头疼,面上还是假笑两声,不胜荣幸的样子。陆浅桓当作她默许了,走过来捏了一下小悦的辫子,就率先沿着岸边寻觅起来。小悦也迅速叛变,蹦蹦跳跳地跟了上去。

“薛小姐和岳总很熟?”陆浅桓轻轻俯身,弯腰拾起一个贝壳,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衍奈表情滞了滞,反应过来他是在问岳奕,忙停下手中的动作,直起身来回答,“哦,我从大学开始就在给小悦补习英语和法语,是她的家教老师”。

陆浅桓也直起身,拍了一下粘在手上的沙粒,动作优雅无比,像中世纪的贵族王子。他笑起来,寒玉般的眸中泛起星芒,兴致盎然地说,“家教?没想到薛小姐还能有这种才能,桓光签了你真是赚到了”。

这算是调笑吗?衍奈僵在原地,也不知道怎么接话。越来越看不懂这个男人了,时而清冷的不食人间烟火,时而又有点慵懒倜傥的样子,比女人还要多变的男人。不管怎样,被老板称赞,她应该高兴吧。“呃,陆总真会开玩笑”,她盯着自己的脚尖,暗暗猜想这个人和安倩兮在一起的时候,会不会又是另外一个样子呢。

陆浅桓把小悦手里的小竹篮拿过来看了一眼,又低头摸摸小丫头的头,声音温柔地不像话,“小悦真棒,捡了这么多贝壳了。我们把不好看的拿出来丢掉,再去捡漂亮的怎么样?”小悦仰头看他的眼睛又黑有亮,很乖地说“好”,甜腻腻的嗓音对岳奕都没展现过。衍奈好笑,这一大一小,倒是像父女一样和睦,陆浅桓哄孩子真有一套。

又捡了好多贝壳,小悦的竹篮装了大半,小丫头拎了一会儿就觉得重了,自动交到衍奈手中,却被陆浅桓接了过去。回酒店的路上,陆浅桓脱下西服外套,很不厚道地把竹篮里的贝壳倒了大半出来,又用衣服包起来。

这个人!衍奈敢怒不敢言,怒视着夜色下英俊得过分的男人把三个人的劳动成果据为己有。“陆总这是在干什么?”她还是忍不住出口,语气有点愤怒,但更多的是嘲弄和戏谑。

夜风送来潮润的空气,天色越来越暗,月色如雾。陆浅桓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短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他毫不介意把昂贵的西服当作塑料袋裹起来,幽深的眸子里带了些笑意,“薛小姐舍不得了?这些大部分可都是我捡的”。

照这么说,还该感谢他老人家没全部抢走?分明就是个无赖的样子!衍奈夺过他手里的竹篮,没好气地说,“那就多谢陆总了”。那个人果然很愉悦地笑出声来,连眼角都微微勾起,哪还有平日清冷禁欲的淡漠味道。

今天的拍摄场地移到海滩边,剧情已全面展开。南宫燕把白萧萧厌恶到骨子里,想尽一切办法修理她,楚然总是像骑士一样及时守护在白萧萧身边,只是每次还需要叶清默默跟在身后保护他们。

这次要上演的一幕,就是南宫燕把白萧萧推进水里,妄图淹死她。楚然英雄救美但根本不会游泳,还是叶清出手救下了两个人。可事实上,安倩兮和张浩都会游泳,不会水的旱鸭子反而是衍奈。导演得知这个情况后情绪明显不佳,衍奈更觉得亚历山大。

阿荟在旁边跟着着急,出了个主意,“要不跟导演商量,先学会游泳再来拍这条吧”。衍奈摇头,让剧组因为她这个配角调整进度,会得罪很多人。偏偏纪梓尘又接了一部电影,拍完他的戏就赶场去了。

陈钰儿一向不放过嘲讽她的机会,听到阿荟说这话,故意大笑几声,“不会游泳就不要接下这个角色,凭什么要我们迁就你?导演如果要延后这场,我第一个不同意。”

“不劳你费心,我不会要求延后。陈钰儿,你有时间不如担心一下自己,免得不小心又太入戏了控制不了自己。”衍奈凝着脸顶过去,不同往日一样闷不吭声。有些人就是不识好歹,你不跟她一般见识,她还以为你好欺负,反而变本加厉。

话音一落,阿荟很给面子的讥笑出声,自从上次陈钰儿借口“太入戏”打了衍奈之后,每次她NG,都会有人不怀好意地问她是不是太入戏,现在已经变成陈钰儿的伤疤和整个剧组的笑料。可一开始拿这个出来说事儿的是人缘超好的纪梓尘,陈钰儿发作不得,只好装作大度一笑置之。

这话别人说得,可薛衍奈万万说不得。果然,陈钰儿一听,炸了毛一样,恶狠狠地说,“嘴皮子厉害算什么功夫,有本事你就等着,呆会儿有你受的”。她火气极大,一脚踢翻了椅子,怒气匆匆往外走。

准备得够久了,吴俞让人通知衍奈到位。从休息室出去,迎面就碰到陈钰儿和张浩。两人有说有笑,关系不是一般的好,衍奈心下一凉。她定了定神,悄悄对阿荟吩咐了一句话。

吴俞没急着开拍,沉着脸让衍奈过去。这是吴导的习惯,每每遇到比较难把握的几场戏,他都会事先给演员指点一二。“拍的时候别怕,你就忘了自己不会游泳这件事。在水里也一定要表现出叶清的性格,冷静隐忍,为了楚然不顾一切。我让张浩托着你,不会有危险,明白了吗?”

衍奈机械地点头,很强烈的不详预感,目光所及之处,有陈钰儿阴狠的注视,那力道恨不能将她除之而后快。她听到耳边翻腾的波涛,手心里竟冒出冷汗。陈钰儿有仇必报的个性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次,也许是她注定的劫难。

南宫燕死死盯着白萧萧,眼中的恨意比任何时刻都要猛烈,她森凉的嗓音仿佛来自地狱,“你说的没错,我就是恶魔。所有背叛我的人,我都会让你们付出代价。所以白萧萧,你是第一个”。她狰狞的面孔靠近白萧萧,“去死吧”,使出全身力气把她推进海里。“萧萧!”看到这一幕的楚然怒吼一声,双眼赤红,他忘了自己根本不会游泳,毅然决然跳进海里。

接下来就是叶清了,镜头迅速拉近,她眼睁睁看到楚然为了别的女人奋不顾身,脸上的表情是浓烈到窒息的痛楚,“楚然……”她脸色煞白,低喘一声。不!如果他死了,她也绝不会独活!巨浪滔天,她从来都冰冷无波的面容满是决绝,终于纵身一跃,划出优美的弧线沉入水中。

好极了!吴俞兴奋紧张地盯着监视器,衍奈的表情相当到位,比他想象中的效果还要好,眼下只等着叶清成功救出楚然和白萧萧了。水中的安倩兮和张浩都在假意挣扎,按照事先安排,张浩此时应该游向衍奈,假装叶清救了楚然,可张浩还在原地挣扎,没有往衍奈方向游去的意思。

张浩在搞什么鬼!吴俞心里咒骂一声,又舍不得浪费前面的戏,低低说了一句,“再等等”。阿荟心急如焚,冲到前面大喊一声,”导演,衍奈不会游泳啊!”“卡!”吴俞担心地站起来嚷嚷,“张浩,你在干什么?”

时间过了多久了?衍奈闭着眼睛,意识渐渐模糊起来,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那是比凌迟还要恐惧的感觉,海水,海水,四周都是海水,它们叫嚣着,无孔不入地钻进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不让她呼吸,不让她挣扎,不让她浮上去。

要死了吗?她感到自己的灵魂已经脱离了肉体,慢慢漂浮上去。也好,她淡淡地想,那就放弃吧,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就这样死去吧。她宁愿去死,也不要继续忍受这种痛苦,去死吧,去死吧,她听到了来自天堂的歌声,死了就解脱了,死了就不痛苦了,那就去死吧……

慢慢的,她感到身体所有的知觉都变得迟钝,好像有人在哭,如同小猫一样的失声抽泣,那是阿荟吗?“滚开!”一个男人的怒吼,如同地狱修罗的残酷呐喊。下一刻,一双温暖有力的臂膀牢牢地抱紧她,所有的疼痛难受一起还原,箍着她身体的手臂在颤抖,他的身体清凉地让人不想离开。

得救了!衍奈心中狂喜,死死攀附着他,直到晕倒在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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