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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哀之殇

黄昏,人之界,一个落魄的小村庄。小村庄的村尾后大约两三里的位置,有一座乱坟岗,近百座坟头一个一个堆在那里,除了一座新的坟头之外,其他全都是破烂不堪,长满了野草,显然是很久很久都没有人管理和打扫了。

就在一座新坟头前,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小男孩儿趴在坟前,一动不动。身上的衣服,应该已经算不上是衣服了,只是几块破布披在身上。乱糟糟的头发长过耳朵,上面满是泥土和杂草。

可怜的小家伙,从小就是孤儿,不是到自己的父母是谁。从他记事起,他就只知道自己没爹没妈。

小家伙很坚强,一开始村名们给他一些吃的,倔强的小家伙一开始还不肯接受。只是后来饿得实在受不了了,才开始接受村民们的施舍。当然,小男孩儿知道这是村民们关心自己,并不是因为自己的孤儿而看不起自己。这些村民都很淳朴,很善良,并不像外面那些整天活在勾心斗角中的人。虽然很苦,但却很快乐!

但是今年三月,村里这边闹旱灾,好些村民家里都已经开揭不开锅了,所以没有多余的食物施舍给小男孩儿。

直到一天,小男孩儿饿晕在路上,一个好心的老奶奶将自己家里最后的一点食物给了小家伙吃了,小家伙醒来之后知道自己把这个好心救了自己的老奶奶家里最后的一点食物吃光了,所以倔强的小家伙无法原谅自己。

当天晚上,小家伙一个人带着几支木箭和一张最简易的短弓,满脸坚毅的走进了村庄前的森林中。

两天后,一脸疲惫但却又脸露笑容的小家伙一瘸一拐的走了出那片森林,在他的手上,还拎着一只死了的小肥兔子。

可是,等他兴高采烈的拎着小肥兔子来到那个老奶奶家门口时,看见的,却是一片片花白的纸张,寂静萧瑟的小院,昏暗可怕的小木屋,瞬间就让小家伙如坠冰窟。

慢慢的,一小步一小步的走向那个两天自己呆过一晚的小木屋,那是小家伙自己这么多年来睡的最安稳也是最温暖的一觉。

艰难的抬脚踏进门槛,入眼便是一块十分简易的木块做成的灵牌,上面写有几个字,可惜小家伙根本就不识字。但是他不是傻子,就算不识字他也知道这块灵牌意味着什么。

小家伙愣住了,脑袋像是被重物砸中了一样,感觉耳边产生了巨大的轰鸣声,就连手中的小肥兔掉了也没反应。只是双眼无神的向四周看着,还是两天前的那个破木板床,一张缺了半边脚的破木桌和两把很小的木凳,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了。

突然,小家伙一下子想到了什么,急忙转身向外跑去,结果一不小心脚磕到了破烂的门槛上,“扑通”一下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这一摔之下,小家伙左腿的膝盖处竟然渗出了血来,上面有一条长长的伤痕,本来还没有完全结痂的伤口已经很明显的裂开了大半。可是,小家伙就像是没感觉到疼一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然后一步一步拖着自己受伤的左腿向外走去。

刚走出小院门口,迎面就走过来一位中年大汉,这个中年大汉一眼就认出了小家伙,毕竟在这个小村庄里,没有人不知道这个可怜孤苦的孤儿。

中年大汉看见小家伙的左膝盖竟然在不停的流着血,小家伙自己却是一副没察觉到的样子。所以奇怪之下,中年大汉连忙快步走过去,先将小家伙扶住。哪知,不待他说话,小家伙竟然抢先一步,情绪异常激动的问道:“大叔,住在这里的那个老奶奶呢?这个老奶奶哪里去了?”

小家伙被住在这个小院里的老奶奶所救,这件事并没有人知道,中年大汉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家伙会这么关心住在这里的那位老人家。但他还是在想了一会儿后,才十分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回答道:“小家伙,住在这里的老奶奶昨天就去世了,听说好像是被饿死的。唉,也许现在只有死才是对老人家最好的解脱吧!”

“轰!”

小家伙这一次是彻底的傻了,呆了,完全没有了自我的意识,只是不断在自己的脑海中重复着一句话:“去世了,死了,死了,老奶奶是因为就我才被饿死的,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

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的小家伙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一下子挣开了中年大汉抓住他手臂的手掌,然后在中年大汉震惊的目光中,一步一步的朝着村尾的乱坟岗走去。一路上,零零散散的滴落了大量的鲜血,鲜红的印记,刺人眼球。

老奶奶的小院就在村尾,所以离那个乱坟岗并没有相距太远。只是因为小家伙的膝盖那里实在是伤得太过严重,所以差不多走了整整一个小时才来到这个乱坟岗。等到了乱坟岗的时候,小家伙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冷汗,脸色更是变的苍白无比,显然是由于失血过多还有伤口疼痛造成的。

小家伙一眼就看见了乱坟岗中的那座新坟,不用想也知道这里面的躺着的就是救了自己但却将自己活活饿死的那位老奶奶。

看见这座坟头,小家伙的眼泪终是没忍住,不住的呜咽,这一哭简直就像是要将自己心中所有的伤心、对自己的怨恨一股脑儿的全发泄出来。

迈着艰难的步伐,眼泪在流,鲜血在滴,小家伙咬着牙来到了老奶奶的坟前,没想到却因体力不支一下子又摔倒在了这座坟头之前。

迷迷糊糊中,小家伙仿佛感觉自己回到了两天前的那个傍晚,老奶奶细心的照料自己,亲切的问自己是不是饿了。当看见自己完全无意识的点头后,老奶奶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两个小馒头递给了自己。

“老奶奶,给您,我只要一个就可以了。”小家伙脆生生的对着老奶奶说道,他将老奶奶给他的两个小馒头又还回去了一个。

可是老奶奶却笑呵呵的摸着小家伙的脑袋说道:“小家伙,你尽管放心的吃,奶奶我还有两个小馒头呢,你不用担心奶奶。快吃吧,奶奶知道你肯定饿坏了,可怜的孩子!”

被老奶奶这么一说,早就饿得前胸紧贴后背的小家伙信以为真,然后三加五除二,没几口就将这这两个小馒头给消灭干净了。

“咕噜!”

不知什么时候,老奶奶竟然又拿出了一小碗水,虽然水已不是很清澈,但就现在来说简直贵如黄金。在老奶奶的慈祥微笑和催促中,小家伙略有些疑惑的喝下了这一下碗水。

“怎么样孩子,吃饱了吗?”待这家伙吃完喝尽后,老奶奶依旧微笑如故的问道。

“嗯,吃饱了,谢谢老奶奶!”小家伙高兴的回答道。

思绪纷飞,从回忆中走出来后,看着近在咫尺的坟墓,小家伙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了,但是他还想跟老奶奶聊天说话,因为他怕老奶奶一个人在下面会寂寞。

可惜的是,就在这一刻,向来视生命如草芥的死神似乎并没有因为可怜的小家伙而变得仁慈,面对已经无法再继续坚持下去了的小家伙,可怕的死神毫不犹豫的挥起了他那摄人魂魄的巨大死神镰刀,就这么硬生生的带走了一个无辜而死的幼小灵魂。

怎奈,命运就是如此喜欢作弄人,小家伙最后在挣扎中迷迷糊糊的看了一眼老奶奶的坟头后,不甘的闭上了他再也无法睁开的双眼。

不知为何,林天枫感觉自己的膝盖那里十分的疼,下意识的睁开眼,入眼便是一座座破败的坟头,好在这些东西并不会让曾经叱咤仙、人两界的疯子感到害怕。

“我这是怎么呢?我不是自爆了吗?怎么会活······痛!怎么回事,我的头,好痛,好痛!”本来清醒了一点林天枫,正在喃喃自语,怎料突然感觉自己的头很痛,紧接着便是无数的记忆片段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记忆当中,让他头疼欲裂。

几分钟之后,林天枫转过身,背躺在坑洼不平的土地上。他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这一刻,两滴晶莹的泪珠悄然的从他的眼角滑落,滴落到地面之上,砰然碎裂。这里面,满含的是深深的感动和数不尽的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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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过去

    过去

    叶勐,河北省作协会员。作品见于《人民文学》《芙蓉》等期刊。小说《老正是条狗》入选《2005年短篇小说年选》。《亡命之徒》电影改编。《塞车》被译成英文。《为什么要把小说写得这么好》获2008年度河北十佳优秀作品奖。现为河北省文学院签约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