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洗完毕，出现在铜镜里的，是一个宛若天仙的淑静女子。扎着简单的发鬏，淡色的发簪插在发间，显出一副慵懒却素雅的气质。
席冰若的美貌，真的不得不另我惊叹。如此淡雅的打扮，也可以把她衬得这么美！
“虚姑娘好美啊！”红袖站在我的身后，也看到了铜镜里的我，如此赞叹。转而又垂下眸子，低声道：“比栖雪姑娘还要美呢。”
“是吗。”我淡淡地笑着，问她：“栖雪姑娘在冷府的时候，都去些什么地方，做些什么事情？”
红袖惊愕地看着我，而后又像是明白了些什么，“栖雪姑娘本是日日都在房里看书，但是冷公子那时经常带着栖雪姑娘出去玩。他们的脸上，永远都是挂着笑容的。”说完又低下了头去。
“那么，”我轻笑着问道，“栖雪姑娘喜欢看些什么书呢？把她看的那些书都给我。还有……她喜欢穿什么衣服？找件颜色样式相似的给我穿上。”
红袖还是没有完全知道我的意思，却也是茫茫然地点了点头，应道：“好。”
冷玥……
最狠的方式，会不会也就是最有效的方式？
我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在心内已经下定了决心。
“姐姐。”有华醒了过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向我唤道。
“醒了？”我淡笑着走到了床沿，“若是醒了便洗漱洗漱，出去透透气儿吧。别跟我一样，在屋里闷着。”
“姐姐，红袖说，我们是被冷公子囚禁在这里的，不能出这屋子半步。是真的吗？”有华担忧地望着我，怕是这十几天来她都没有真正放下心来吧，“姐姐，是不是因为我？如果是因为我，那有华一个人留下来就是，做牛做马有华都愿意！可是，姐姐千万不要委屈了自己啊！”
“哪有的事！”我低喝，“你既然不怎么喜欢冷玥，那么红袖也是他这冷府的人，你也不要太相信。我们没有被囚禁，你要是想出去玩，尽可以出去，不会有人阻拦你半分。”
“姐姐，你不要生气，我只是……”有华欲言又止。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抚了抚她的头发，柔声道：“我知道有华在为我担心，但是有华要相信我，知道吗？”
“嗯，有华知道。”她坚定地看着我，给了我最肯定的答案。
“虚姑娘，这是栖雪姑娘经常看的书和这件衣服。”红袖刚好进了门，把书和衣服都摊在了床上，轻声对我说道。
有华见了这些衣物，一时感到非常诧异，用目光询问着我到底意欲何为。
“只是……我在拯救一个人的心而已，真的要相信我哦，我不会让自己不安全的。”我故作轻松地朝她笑笑，最后的话语竟成了喃喃，“虽然，这样可能会有些残忍呢。”
“好啦，”我回过神来，站起了身，“既然醒了就起床吧，等下我让红袖安排人带你到这屋子外到处转转。”
“那姐姐呢？不跟我一道去吗？”她的眼里充满了期待。
我能够理解她的心情……一没有人在自己的身边，就缺乏了安全感的那种感觉……是多么落寞。
我怔了怔，随即回道：“我有事情要做的，你先自己去玩吧。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能离开这里了……有华什么都不用担心。”说完，我冲她笑了笑。
“好吧。”有华无奈地点了点头，把放在床脚的衣服拿过来穿上，去别的房间洗漱了。
“红袖，”我见有华离开了，便问道：“这衣服，你确定相像吗？如果不像的话，那么我的计划可就不成功了。你要相信我，我能帮你们家公子走出过去。”
“嗯，虚姑娘，我相信你的。”她用肯定的目光看着我，对我说道：“这件衣服，是红袖在整个冷府找到的最像的，除了样式上有一点不一样，其他都很相像。只是有一点我不太明白——虚姑娘，你这又是衣服又是书的，是想装扮成栖雪姑娘吗？你是不是想……”
我一愣，明白了她指的是什么，“红袖，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没有彻底摸清楚吧。你看我这样子，竟像是要和你们家公子套近乎的人吗？你不用担心，其实……我也是有过去的人，但是我却不若你们家公子那样沉浸在过去而不可自拔。现在就是现在，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过去还有什么可想的。”
红袖静静地看着我，眸子里是掩饰不了的同情。
“好像跟你说得太多了……”我苦笑，“你不要对我太过同情，我不是那种你想像中的娇弱女子，我有自己的尊严。”
“我虽然只是个丫鬟，但是我也知道看人。”她开了口，“我知道虚姑娘不是需要同情的人。虚姑娘是个好人，能够帮我们整个冷府，红袖更是要代表整个冷府的上上下下感谢虚姑娘。我不知道虚姑娘以前受过什么伤害，是否和栖雪姑娘一样……但是我知道好人终归会有好报的。所以……虚姑娘，我祝你幸福。”
幸福？
我真的有自己的幸福么？
我早已是不奢望了啊……
既然我无法逃脱自己的宿命，那就由着它去好了。好坏与否，快乐与否，对我来说都没有了任何价值。
“嗯，”我的心底一阵感动，微微颔首，“一个丫鬟能够懂得这么多，也算是有很大的能耐了。”
“虚姑娘，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下，”她皱紧了眉，对我说道：“冷公子的表妹叫冷媚如，她从小就喜欢冷公子，亲眼见着冷公子爱上栖雪姑娘，又分开的情景。她在中间也没少挑拨他们二人的关系，使他们产生了多多少少的误会。所以，虚姑娘可要防着些啊！”
我思量了半晌，轻声答道：“好的，我知道了。对了，要是冷玥问你有华为何会在屋外，就告诉他，是我让有华出去的，如果有什么不满就来找我。”
“嗯，红袖会和冷公子解释的……那么红袖就先退下了，如果虚姑娘还有什么要求，可以叫红袖。”她垂下头，恭恭敬敬地对我说道。
“好吧，那么谢谢你了。”我望着她，突然为冷玥而感到欣慰——
有这么好的下人，有这么多关心他的下人，他还求什么？
若是我的话，便早已满足了罢……
但是他现在这样的状态，又如何不让大家费神？
她惊愕地抬首看了看我，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便退出了门外。
有什么奇怪的么？
见她那副惊愕的表情，我有些疑惑。
可是又马上反应了过来——看我这着装打扮和面貌，定是不像粗俗之人，但是又可以放下架子对一个下人说“谢谢”？在这样的朝代和国家，怕是不惊愕也难了。
我咬了咬唇，拿起床上的衣服，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它穿上了。随后，又拿了书走到了窗前，背对着门坐在书桌前。留下一个，他们似曾相识的背影……就这样，过了很长时间……在中午吃午饭的时候，有华也还是没有回来。听红袖说，她对这个冷府可是很好奇呢，真想把整个冷府都逛一遍。
我也只好淡然地笑，随她去了。因为……在这个寂静的下午，我要等的人就要来了。
“咯吱——”门被推开了。如此悄无声息的方式，我不想也知道是谁。可是我的心开始前所未有地怦怦跳了起来，心下一片忐忑。
“雪……？”我能感到身后人顿了顿，极力稳住自己不稳的身形，与话语里压抑着的狂喜。
我仍旧静静地盯着书看，心思却早已不在书上。那声音竟是我从未感受到过的脆弱！
冷玥……
你竟是……如此爱着栖雪么？
这种爱恋，能够持久么？
倏然，我被紧紧地抱住！
“雪……我就知道你没有走……”身后人的声音，无外乎是喜极而泣的。也让我震撼了三分，“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我的错……我不该和那个女人办婚事，不该没和你说清楚……对不起……雪，你能原谅我么……？”
我抓着书页的手越捏越紧，另一只手的指甲已经深深嵌入了手心里……
“冷公子，你认错人了。”我冷冷的声音响起。
无心的人，更是没有什么感情可言了吧。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已变得如此绝情。
虽然我知道这样很残忍……但是我不得不这么做……
所以，冷玥……
对不起。“你……”放在我腰间的手蓦然一松，带着狠狠的震惊。
我站起身来，转过身，尽力止住身子的颤抖，用犀利的目光凝着他：“冷玥，你要沉浸在过去沉浸到什么时候？你看好了，我不是栖雪。栖雪她已经死了！而且还是被你亲手杀死的！醒醒吧你！你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清醒地告诉自己这个事实？！你这样活着，栖雪就愿意你这样活着？不管怎样，事情已经过去了……你要怎样？你要怎样才能弥补？！若是栖雪在天之灵，她会让你如此颓废下去吗？每天行尸走肉般，除了管好冷府就没有任何追求，你觉得你现在算什么？”我越说越激动，语气里尽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他就那么定定地、愣愣地望着我，长时间的……无言。
我勇敢地迎上他的目光，没有再开口。
死一般的寂静……
缓缓地，他转过身，向门口走去，丢下一句不冷不热的话：“我是什么都不是……没有雪儿，就什么都不是……”
我死死地咬住唇，不敢出声。
泪水，已然在眼中打转。我怕一开口……眼泪就会掉下来。
栖雪……你是多么幸福呵……
有如此一个男子在人间守候着你，从来都没有变。
即便你对他是恨，那么这么多年来，是否也是能够原谅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