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阴阴一笑，答道：“韩大人遇刺一事，必是宫中有些臣子们觊觎韩大人在皇上身边的位置，故意刺杀韩大人。此等卑鄙小人，不得不防。”我在心中暗笑：你还知自己是卑鄙小人？如此有“自知自明”的人，怕是真的不多了。
“哦？觊觎韩大人的位置？”夜凌风寒气逼人地追问道，“颜大人何出此言？”
“回皇上的话，”他拱手做了个揖，郑重其事地答道，“当今局势所逼，大家都知道，最近是皇上登基以来必经的危机。现在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这样想也是不足为奇的。但是，皇上意下如何呢？”
到底是辅政老臣了，对皇上的意见可以这样随随便便地就问。我似笑非笑地收回目光。
“朕自然也是跟爱卿是一样的想法。”夜凌风虚笑道，“那么颜爱卿认为，这为非作歹的是谁呢？又该怎样处置？”
“臣认为，”他的眼里划过狡黠的光，“是李丞相所为。”
夜凌风故作惊讶看着他，道：“朕已经昭告天下，李丞相已卒。且距丞相卒已经有些时日了，颜爱卿这是什么意思？”
“臣是什么意思皇上自己明白。”他的狐狸尾巴正渐渐露出来。
“颜大人，你怎么能够这么跟皇上讲话？”一个大臣不服气地站出来质问他。
夜凌风做了个手势，那个大臣马上闭上了嘴，乖乖地退后。
“朕不明白。”夜凌风厉声道，“所以就请颜大人一一道来了。”
我静静地看着他，心下并不慌张。因为，我知道夜凌风既然有今日一举，就必定是有了准备的。
这一仗，我有预感——我们会赢！
不……不是会赢……是一定要赢！为了韩丏，为了韩丏，都一定要赢！
韩丏说的话，他的每一个动作和神情，就突然地那么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时时刻刻地萦绕在我的记忆里。
我的指甲不由自主地掐入了手心里，细细的血流在手心缓慢地滑过……
但是这些相比于韩丏的痛来说，算得了什么呢！我的胸口突然窒息般地不能呼吸。
“皇上，李丞相根本就没死，不是吗？”颜斌直起身子，无畏地直视着夜凌风，有着存心挑衅的意味。
此言一出，殿内的大臣们都纷纷议论不已，已经有了小小的混乱。
“颜大人，”夜凌风一拍龙椅的扶手，怒道：“你这是不相信朕的话吗？”
“哼，夜凌风。你既然不敢挑明，那我就来挑明！”他终于露出了他的本色，得意洋洋地大声说道，“李丞相那日叛变，是这个本应母仪天下的皇后求的情，让皇上放了他。皇上竟也被这个妖女给迷住了，就应了下来。大家说，皇后这样做意欲何为？”
我淡然一笑，冷冷道：“那么丞相，你直呼皇上的名讳，且加罪于本宫，又意欲何为？”
“你这个妖女，少插嘴！”他怒发冲冠了，“夜凌风，要怪就怪你自己，对这个妖女过于信任，而忽略了其他任何的叛变！”
大臣们的脸上血色尽失，满是慌张。一时间全都乱了套。
什么？对我过于信任而忽略了其他任何的叛变？我实属困惑不解，只好疑惑地看向夜凌风。
夜凌风了然一笑，示意我不用担心，“颜斌，你承认你是叛变就好！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大殿内，风雨欲来……
殿外，雪仍然在下，满是白茫茫的一片。
“太后驾到——”外边的太监尖声通报。
哼，果然是来了么。
暂时，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之中。
我转首望了望夜凌风——他竟只是冷笑！
不用说，一切他都知晓！但是，为什么他对自己的母亲一点亲情也没有？竟然只是这幅表情！
“风儿。”太后严厉地轻唤道。
“不要喊朕‘风儿’，你不配！”夜凌风的脸上竟浮现出恨意！
众人大惊——皇上怎敢对太后如此无理？！
这其中肯定有些恩恩怨怨吧，现在要撕破脸皮，还真的是最佳时期呢。我暗忖。
“风儿你！”太后大惊失色，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在这时，突然有两个侍卫驾着一个女子从大殿的左侧走了出来。
我侧目望去，不由得一惊！
不是丽妃，还能有谁！
“朕可是非常仁慈地将你们的宝贝女儿给带过来了啊。怎么样，这个筹码还不错？”夜凌风站起了身，俯瞰着所有大臣，更是带着恨意瞪着太后，剑眉紧皱，“你们的宝贝女儿还真是可怜啊。被朕假意宠幸就算了，竟然到最后连你们这做爹娘的也忘了她！”
大殿内一时间鸦雀无声，寂静无比。
就连我，也是一脸的错愕！
他说什么？
丽妃，是御史大夫颜斌和太后的孩子？
怪不得，太后为的是御史大夫而不是丞相！原来与权利并无任何联系，爱与恨，恨与怨，才是最终的根源！
“你……”御史大夫的脚步有些不稳。
“你当朕是什么？三岁的孩子？”夜凌风冷笑道，“母后？真可笑。朕不否认朕是你所生，但是你们的宝贝女儿呢？你和颜斌的奸情，你以为父皇不知道？你以为，父皇是个傻子？父皇他是累了，倦了，才任你放荡！韵贵妃，你虽为朕的生母，但是为人险恶多端，有着蛇蝎心肠，朕今天断是不会饶了你！”
太后目瞪口呆——大概是没有想到这一切信息都掌握在夜凌风的手里，夜凌风对一切都了如指掌吧。
“你也当朕是傻子？看朕小？”夜凌风一脸的不屑，“父皇是怎么死的？真的是病死的？是被你害死的！你给父皇喂药，能让好药把活人给治死了？朕亲眼所见，父皇在你手中惨死的模样！多少年了？没想到朕还记得是不是？”
太后的脸色惨白惨白的，双唇不住地抖动。像是想说什么，却实在是说不出口！
“朕今日在这龙华殿说的话，天地可鉴！”夜凌风发怒地紧紧地扶住龙椅前桌子的一角，“太后你为了自己和御史大夫颜斌的私情，不惜费尽力气让朕早日坐上皇位。哼，我最爱的母后？没有想到会有这一天吧？当时颜斌叫你灭了我，你不忍心现在是不是后悔了？”
“爹，爹！”丽妃一下子挣脱了侍卫们的桎梏，冲过去抱着颜斌，一个劲地问道：“爹，皇上他说的都是假的对不对？您要篡位只是您一时兴起，只是想利用女儿对不对？女儿是您和娘生的，是您和娘生的！对不对，对不对？你回答我啊？爹……爹……”
见颜斌如石头般伫立不动，她知道了夜凌风说的都是真的……
她的身子慢慢无力地滑了下去，跪在颜斌的面前，轻声哭诉：“娘，您怎么忍心的，您怎么忍心的？我是您的女儿啊，您竟然让我和您的儿子在一起？您知不知道，知不知道，这是乱伦啊！”她的声音变成了歇斯底里，嗓子是可怕的嘶哑。
我心中一惊——想不到在这个时候就有乱伦一说？一般在古代，不都是表哥和妹妹结婚都不足为奇的吗？
这个架空的地方，还真是有趣得很啊。
她的话语到最后都成了喃喃：“怪不得，皇上每次都要给我喝那种药——让我不能怀孕的药……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你们都在利用我，都在利用……我算什么？我算什么？谁告诉我，我算什么？”
“丽妃，你自己的为人你自己也应该清楚，”夜凌风轻蔑地瞥了丽妃一眼，“你在后宫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你自己也应该都明白。朕想，这些就无须朕来告诉你了吧。”
“无须多言！你们整个皇家都该死，害我如此下场！老夫今日就要了结了你！”颜斌的面目变得狰狞，突然从袖子中抽出一把很长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夜凌风刺去！
我的心中蓦地一紧，慌张地站了起来！
“噗……”
血花四溅。
金色与红色搭配在一起，是多么不和谐的颜色。
多么的刺眼。
醒目。
“爹！”丽妃发疯般地扑过来，扶住颜斌的头。
颜斌可能只能算是文人吧，武功的确不怎么样。我暗自唾弃。
以为一刀就能刺死皇上？
他当御林军和侍卫是木头，还是当夜凌风是傻子？
夜凌风竟然转过头来，笑笑地看了我一眼，并无多言。
我愣住。他这是何意？罢啦罢啦，我什么时候猜对过他的意思呢？
或许，他是为了今日能够在我的面前证明他与我的误会而感到欣喜吧。我不自觉地扯了扯嘴角，移目向太后望去。
太后，现在正不停地抽搐着，脸色青紫，十分可怖！
我刚想告诉夜凌风，就听到了接下来的那声闷响：
“咚”一个太医模样的大臣连忙跑了过去，往太后的鼻子下探了探，无奈地摇了摇头，对夜凌风：“皇上，太后她薨了。是猝死。”
夜凌风的眼里掠过一丝悲痛，却是稍纵即逝，“葬了吧！”接着又喃喃了一句：“她本不应葬在皇陵之中……那是玷污。”
“女儿，我陪你娘……去了……”那一边，颜斌吐出了最后一句话，就咽了气。
丽妃绝望地望着我，跌跌撞撞地站在了殿中央，“你如愿以偿了，是不是？皇后？你如愿以偿了？你这个妖女，红颜祸水！你满意了，是不是！为什么，我们同样是棋子，你却比我好上千般百般！为什么，我们本就是在一条线上，你却比我好得多！”
我只是淡淡地看着他，轻声说：“这是你们颜家的命，本宫没有做任何损人利己的事情。你们颜家的事情，本宫更是半点都没有插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
“席冰若，我算你狠！”她狠狠地拔出尚在颜斌胸膛里的刀，毫不犹豫地向自己的胸口刺去。
“皇上，臣妾……爱你的。”她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就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夜凌风准备救丽妃而伸出去的手终究是收回到了腰间。
他根本就不想救吧……
以他的身手。
谁该死，谁不该死呢？
说不清，道不明的啊！
大殿里一片狼藉，是计划结束的证明。
“朕，乏了。”夜凌风终是无力地摆了摆手，“都回去吧。大殿要找人清理。”
“是，皇上。”声音显然比刚进殿时的声音小了许多。
从头到尾，我只是看了场戏……如此而已。
自嘲的笑了笑，便随夜凌风一起走出了大殿。
有华，亦是无言。
殿外的雪地上有一块大大的空白。
那具……让我心痛的……尸体，已经荡然无存。但是谁知道，那处空白，已经填在了我的心里！
大乱，随后必也是大安。
一切，都结束了吧。
我，也要结束了吧。
夜凌风，该是你实现诺言的时候了。
我在雪中静静地站着，任雪花飘落在我的肩头。
孤寂，无助，惶恐，就是我拥有的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