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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一路逃一路爱

不知睡了多久,沁儿才醒过来,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干净的脸。她揉了一下眼睛,再睁开,这回看清楚了,面前的人,虽然一边眼眶还有些青肿,胳膊上有几条伤痕,但整个人看上去仍是显得干净、清俊、修长。

沁儿认出来了,是阿利!他剃了胡子,修剪了头发,换了一件素白的T恤衫。原来他很年轻,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

阿利见她醒过来,眼里露出温和的笑意,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已经退烧了。你没事了,沁儿。”

沁儿望着阿利清爽干净的面孔,还不太习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谢谢你,阿利。”

阿利转身端了一碗粥过来,说道:“喝点吧,你都烧了一天两夜了。”

“这么久?”沁儿吃了一惊,环顾四周,发现正身处一间旅馆的狭小客房内,便问道,“我们这是在哪?”

阿利回道:“在去清迈的路上找的旅馆。”

“清迈?我们……为什么要到那儿?”沁儿更为吃惊了。

阿利搅着碗里的粥,头也不抬地说道:“回合艾?再被人追杀?我可不一定能救得了你第三次。”

沁儿想想也有道理,双手撑着床想起身,却赫然发现自己身上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不由得一愣。撩开薄薄的被单一看,下身穿的竟然只剩下一条内裤,左边大腿上绑着雪白的绷带。她连忙把被单捂上,转头看向阿利,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一张小脸早已通红。

阿利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搅粥:“天热,换药方便,也防止感染。别那么大惊小怪,医者父母心,把我当医生兼护士好了。”

沁儿红着脸,讪讪地接过粥,喝了两口,想起什么,问道:“我们怎么会有钱……住这里?”那日被掳去时已经被搜了身,身上连张纸片都没剩下,这旅馆看着虽然是很便宜的那种,但毕竟没钱也住不进来,何况还有换上的新衣服什么的。

阿利道:“呃,这个,虽然医者父母心,我本不该要他们的钱,但他们一定要谢我救了孩子,我们也确实需要些钱,所以……”

又是“医者父母心”,看来他已经认定自己是个医生了。沁儿微微笑了笑说道:“那你救了我两次,我该怎么谢你呀?我可没有钱。”

“以身相许呗。”阿利边站起身,边淡淡地说了一句。

沁儿明知他是开玩笑,但心里却不由得嗵嗵乱跳,垂下眼不敢看他。

毕竟是年轻身体底子好,下午睡了一觉,到晚上,沁儿已经觉得精神差不多恢复了,便嚷嚷着要去洗澡。

“你腿上的伤会感染的。”阿利说。

“怕什么,你再帮我换药就是了。”沁儿伸手挠了挠头发,“好痒!好臭!再不洗我会疯掉。”

阿利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拿了袋衣物递给她道:“你腿上有伤,穿裙子凉快,也方便。”

“谢谢。”沁儿一笑接过,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向浴室,阿利居然也不来扶一把。好在房间狭小,扶着墙走几步就到了。

沁儿从头到脚细细地洗了一遍才出来,觉得好畅快。阿利早已摆好纱布、药水什么的在等着她了。

“还真齐全。我的胳膊还用不用绑起来呀,脱过臼的这只胳膊?”沁儿看着那些东西。

“不用。”阿利眼神古怪地瞥她,“你就那么喜欢被绑起来?”

“我不就是问问吗,是你说的不绑着以后可能会习惯性脱臼。”沁儿在床边坐下,看了他一眼,刷地撩开左边的裙子,露出雪白的大腿。

阿利埋下头,闷声不吭地开始拆纱布,看到被水泡得有些红肿的伤处,摇了摇头,动手清理创口。

药水渗入伤口,沁儿吃痛,虽然忍住了没叫出声,大腿却不由自主猛地抽搐了一下。

阿利抬起头,正好沁儿也低下头,两个人的脑袋几乎撞到了一起。沁儿湿漉漉的头发滑落几绺,散发着好闻的洗发水的味道,阿利与她的目光一撞,迅速又把头低下。

也许是因为刚洗完热水澡的缘故,沁儿的脸颊红扑扑的。可就在阿利一抬头又一低头的瞬间,沁儿恍惚看到他的脸也是红的,而且那双正在给她换药的手,竟也有些颤抖。

似乎阿利自己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手下略顿了顿,突然加快了速度,三下两下就换好了药,重新包扎起来,然后腾地站起身,看也不看她一眼,就往浴室走去。

“喂,这些东西--”沁儿看着散落一床的纱布物什还没收拾,高声叫他。

“我去洗澡。”阿利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就砰地关上了浴室的门。

狭小的浴室并不十分通风,里面还氤氲着方才沁儿洗浴后残留的蒸汽,夹杂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淡淡香气。阿利瞥了一眼莲蓬头,仿佛看见少女曼妙的胴体就在那水雾中。

阿利甩了甩头,把冷水开到最大。冰凉的水柱打在身上,让他有片刻的清醒,可一低头,见到地漏处缠绕着的几丝长发,那明亮的大眼睛、甜美的笑容又立刻浮现在眼前,怎么也冲刷不去……

沁儿见他进了浴室那么久都不出来,走到门口停了停,居然没有听到水声,也没有任何动静,于是敲敲门:“阿利,你的换洗衣服我给你放在门边了。”

里面没有反应。沁儿不由得有些担心,又敲了两下,“阿利,你没事吧?”

门忽地打开,沁儿本就靠一条腿站着,一下子失去了重心,往前一扑,刚好跌入一个湿漉漉的怀抱。

“你怎么总这样?”头顶上方传来阿利不满的声音。

沁儿挣扎着抬起头,只见阿利赤着上身,胸膛上还挂着水珠,一张脸紧绷着,眸子里带着些许的怒意,不由得问道:“我……总哪样了?”

阿利定定看着她,缓缓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诱惑我。”

“我哪有?”沁儿睁大双眼,一脸的无辜,眸子里却闪着两簇小小的火苗。话音未落,已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揽住腰背,只来得及发出嗯的一声,两片温暖濡湿的东西已经压在了她的嘴唇上。

沁儿脑中嗡的一声,全身血液都涌上了头顶。阿利火热的吻感受到沁儿的回应立刻变得更加激烈,舌头撬开樱唇后长驱直入,却是毫无章法地胡乱吸吮、纠缠,甚至听见牙齿互相磕碰的声音。

两个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吻得几乎要窒息。沁儿大脑一片空白,本能地伸手攀附上阿利的后背。阿利赤裸的皮肤紧致而富有弹性,被沁儿的纤指划过,如触电般猛地一颤。

沁儿还没有反应过来,突然间已经身在半空。阿利打横抱着她,两步走到床边,往下一抛。沁儿左腿伤处受痛,不由得啊地叫出声,眼前黑影一闪,阿利已经撑着双臂俯身上来。

两人满脸通红地对视着,彼此紊乱的气息交错着,头顶老旧的风扇嘎嘎作响,却掩不住两颗心嗵嗵狂跳的声音。

阿利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忽然深吸一口气,一个翻身下了床,拿过浴室门边的T恤就往身上套。

“你先休息吧,我出去一下。”阿利闷声闷气地说了一句,蹲下身穿鞋。

沁儿怔了怔,见他已起身走到门边,忙叫道:“等等!”

阿利身体一滞,停顿了几秒才回过头。

“别丢下我一个人。”沁儿支起身看着他,“我……我害怕。”

阿利避开她的目光,垂下头,片刻又抬起来,已完全恢复了波澜不惊的表情。

沁儿心里不由得有些失落,缓缓低下头。却听到耳边一声叹息,阿利走到近前,再次把她抱起来,开了门,沿着楼梯往上走去。沁儿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把头埋在他的颈窝,只希望这道楼梯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一路上到天台,阿利抱着沁儿坐下,然后抬头看向夜空。

夏季的晴朗夜晚,繁星点点,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就这么互相依偎着看了很久。

直到沁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阿利才道:“回去吧。”活动了一下坐得有些发麻的双腿,又将沁儿抱了回去。

两人各自一张床睡下,沁儿听见阿利翻了几个身,很快便传来均匀绵长的呼吸声,知道他是睡着了,大概这两天照顾自己确实很累了。闭上眼睛,杂七杂八的念头纷至沓来,如一团乱麻。干脆爬起身,一瘸一拐、蹑手蹑脚地进了浴室,把两人换下的脏衣服洗了。回到床上发了好一会儿呆,才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阿利已经准备好了早餐,用过之后,两人把仅有的几件东西打包好,就上路了。为了省钱,又到路边搭顺风车。阿利发现背着沁儿,居然很容易拦到顺风车。

两个人对于昨晚的事情谁也没提,甚至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路上不咸不淡地聊上几句,话不多。

合艾位于泰国的西南部宋卡府靠近边界处,距离马来西亚只有几十公里,是泰南十四府的交通中心,也是马来西亚游客最多的旅游城市。而清迈在北部,是泰国仅次于曼谷的第二大城市,四周群山环抱,古迹众多,商业繁荣,素来是东南亚旅游的避暑圣地。

这天终于到了清迈,找个便宜的小旅馆安顿好,沁儿往床上一坐,赞道:“这里不错,起码比合艾凉快些。”

阿利一声不吭地收拾东西,沁儿忽然问道:“为什么要来清迈?”

“不是说过了吗?这里离合艾足够远。”阿利瞥了她一眼,“鬼知道你怎么会惹上那些人,毒贩、反政府武装,任何一个都能轻易要了我们的命。”

“那都是误会,谁知道他们到底要找什么?”沁儿嘟着嘴,一脸的无奈,“反正现在也死无对证了,算我们命大。”

阿利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沁儿又问:“可清迈是大城市,为什么不找个人少的地方?”

阿利手下顿了顿,才道:“中国总领事馆,在清迈。”

沁儿恍然大悟,怎么早没想到,原来他是想去总领事馆寻求帮助,搞清自己的身份。

“中国的大使馆,在曼谷。”沁儿说道。曼谷,离清迈大概还有七百公里。

阿利低声道:“我知道。可你不能去曼谷。”

“为什么?”沁儿望着他,神情有一丝紧张。

“你忘了?你告诉过我,你家在曼谷,你是从那儿逃出来的。”阿利道,“就在我们逃出来的第一个晚上,你说的。”

沁儿低下头回想,依稀记得那晚有人给她喂水喂药,后来还问她去曼谷好不好,她拼命摇头。曼谷……家……心口像撕扯一般地痛。

“呵呵,看来我是发烧烧糊涂了,跟你一样,失忆了。”沁儿抬头微笑,眼中却有盈盈的泪光。

“你没有。”阿利看着她,目光中满是怜惜和痛楚,“你只是,不愿去记起。”

“只有你对我最好。”沁儿再也忍不住,抱着阿利的腰,把头埋在他胸膛,呜呜地哭起来。

阿利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好像在安慰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良久,他托起她的脸,帮她擦了擦眼泪:“走,我们去看星星。”

沁儿嗯了一声,却坐着不动,低声道:“我……腿疼。”

明明昨天都可以走路了,阿利盯着她看,忽地浅浅一笑,俯身把她抱了起来。

八月,是清迈的雨季,白天一直在下雨,夜晚,雨停云散,天空格外清朗。他俩到顶楼看星星。沁儿仰着头,听他说着天上的星星,那仿佛伸长颈、张开两翼飞翔于银河之上的是天鹅座;那天琴座中最明亮的一颗星,就是传说中的织女星,也是夏季北半球天空最明亮的一颗星;牛郎星两旁间隔均匀的两颗小星排列成直线,那就是牛郎的扁担……

沁儿叹了口气:“阿利,你真的失忆了吗?为什么你知道那么多?”

阿利伸手把她揽到怀里,没有出声,仍旧抬头望着天空,心里却想,我宁愿不认得那些星星,只要知道自己是谁就好。

“我从来没注意,原来夜晚的星空,是这么美。”沁儿靠着阿利,觉得他宽阔坚实的胸膛让她无比安心,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正迷糊着,忽然身体一晃,已被阿利抱了起来。沁儿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继续装睡,由着阿利把她一路抱下楼,开了房门,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床上,又将被单轻轻盖在她身上。

等了片刻,沁儿听不到任何动静,忍不住睁开眼睛,却见阿利凝神屏息,正缓缓俯身向她吻来,嘴唇几乎要碰到她的脸颊。

两人目光相撞,阿利立刻像弹簧般弹开,表情就像个偷糖吃被发现的孩子,语无伦次道:“我……我来拿个枕头。”说着伸手从她枕头旁边抓了个枕头,扔到地上,随即躺倒,枕了上去。

这间房,只有一张床、两个枕头,一床被单。入住时阿利就说,这是最便宜的房间,让沁儿睡床,他睡地板。

两个人一上一下地躺着,各自想着心事,谁也睡不着。

沁儿忽然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去中国总领事馆呀?”

阿利回道:“明天。”

“明天?”沁儿有些意外。

“嗯。”阿利闷闷地应了一声。

接下来,两人都不再出声。

过了好一会儿,沁儿又轻轻问:“阿利,你睡着了吗?”

“没呢。”

“睡地上,凉吧?”

“不凉,正好,凉快。”

“睡地上,潮呢,对关节不好。”

“没事,我在外面都睡了一个月地板了。”

安静了一下,沁儿又轻声道:“只有一床被单……”

阿利道:“天热,我睡觉不老实,盖不住被子,你盖就好了。”

沁儿没有再说话,沉默了片刻,忽然觉得床一沉,竟是阿利携了枕头上床来,扯过被单的一角盖了,然后就那么直挺挺地躺在大床的另一边,一动也不动。

黑暗中沁儿听到他压抑着的呼吸声,不由得一颗心嗵嗵直跳。

安静了好久,阿利极低地叹了口气,侧过身,伸长手臂把她揽在怀里,却是格外的小心翼翼,就好像搂着个易碎的瓷娃娃般。

沁儿把头抵在他的胸口,数着他的心跳。从狂乱,到均匀,从快速,到平稳,终于,连呼吸,也慢慢变得悠长深沉。

他睡着了。明天,他就要去中国总领事馆了,接下来,会怎样?沁儿心头忐忑,强迫自己睡着,不要再多想。明天会怎样?明天再说吧。

半夜沁儿突然被踢醒,昏暗中隐约只见阿利仰面朝天,露着肚皮,整个人呈“大”字形横在床中央,把她挤得几乎要掉到地上去。

他还真是睡得不老实。沁儿暗笑着,伸过手去,把他翻卷到胸口的T恤拽下来,盖好肚子,又用力想把他的手脚摆回去。

阿利没有被弄醒,却反而展开四肢,侧了个身,像八爪鱼般缠绕上她,把她紧紧地又搂回到了怀里。

两人便这么搂着,一直睡到了天明。

沁儿睁开眼时,阿利正坐在床边看着她。见她醒来,淡淡地说了声:“早。”脸上却是没什么表情。

“早。”沁儿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赶紧爬起来去洗漱。

正刷着牙,余光瞥见阿利站在门口,连忙含着满嘴的泡沫道:“你要用洗手间?那你先吧。”

阿利微微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你慢慢来。”

沁儿含糊地哦了一声,扭过头继续刷牙。

阿利双臂抱在胸前,倚着洗手间的门框,默默地看着她洗漱,似乎看得痴迷了。沁儿的心中,却是越来越慌。

临走时,阿利把剩下的钱几乎都留给了沁儿,自己只留下一点点路费,嘱咐她道:“把钱收好了。我走了。”

沁儿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却终是只说了一句:“在外面要小心。”

阿利看着她,眸子里泛起暖暖的笑意,忽地低头在她额角轻轻一吻,柔声说道:“别到处乱跑,注意安全。”说毕转身出去,反手带上了门。

沁儿呆呆地站着,不由得眼眶发酸,心里一阵难受。这算是吻别吗?他把钱都留给了她,他是,不打算回来了?

这一整天,沁儿除了中午时出去胡乱吃了点东西,就一直乖乖地待在房间。等到日头西斜,忍不住心头越来越惶恐。坐在窗边,看着太阳一点点沉下去,心,也一点点沉下去。

终于,房间陷入了昏暗。沁儿的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那个用好听的伦敦腔英语向她问话的流浪汉,那个只肯吃剩饭却不要她的钱的古怪孤傲的家伙,那个在黑暗中叼着烟却不抽的寂寞身影,那个一路背着她的坚实后背,那个搂着她的宽阔胸膛和温暖怀抱,那双给她疗伤的修长稳定的手,还有,那个有些莽撞、有些笨拙,却热情无比的吻……

他走了,他真的走了,不回来了,只剩下她一个人。

是呀,她是谁呀?不过是个离家出走,还可能背着过失伤人命案的女孩。他们本就是素不相识,她不过举手之劳给过他几次食物,他却救了她两次,冒着危险、一路艰难地把她带到了这里,他还有什么理由,为她留下来?难道被她连累得还不够吗?

沁儿越想越是悲从中来,终于忍不住哭出声。反正就自己一个人,还有什么顾忌?就让眼泪肆意流淌吧。

不知在黑暗中坐了多久,沁儿正哭得气噎声塞,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接着头顶白色的灯光洒了下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你在呀,怎么不开灯?”

沁儿扭过头,脸上还挂着泪水,却立刻绽开惊喜的笑容,几乎是一跃起身,扑向来人的怀里,抬头叫道:“阿利!”

阿利的身子一震,看到她红肿的双眼和满面的泪痕,问道:“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

“我以为……以为你不回来了……”沁儿哽咽着。

阿利抬手怜爱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柔声道:“小傻瓜,我不过就是晚了点,怎么会不回来?”

沁儿垂下头,抽泣着低声道:“我以为你……走了……不理我了……”

阿利心里一疼,伸臂搂住她,叹道:“我怎么会不理你……你不知道我……我……”喉头却涩住,只能紧紧地、狠狠地搂着她,恨不能把她揉到自己的身体里。

良久,沁儿将脸埋在他的胸口轻声问:“今天去中国总领事馆,情况怎么样了?”

阿利沉默了片刻,松开手,闷声道:“我没去。”

“没去?为什么?”沁儿惊讶地抬起头。

“我连自己是不是中国人都不能确认,而且,说不定我是个被通缉的逃犯,去了,不正好自投罗网吗?”阿利一脸茫然的样子。

沁儿眨了眨眼,没有说话,心里却知道,他说的这些,想必在来清迈之前早就考虑过了。他没有去,难道是……

阿利看着她忧心忡忡的小脸,轻笑道:“你的小脑袋瓜里在想些什么呢?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们先在这儿住下,看过段时间我能不能想起什么再说。”

他果然是舍不得丢下她!沁儿鼻子一酸,眼泪又快出来了,像小猫一样在他胸口蹭了蹭,叫道:“阿利--”

阿利被她蹭得心头一阵酥痒,猛地伸手到她腋下,一下把她举了起来,大步走到床前把她放倒,欺身上去,用火热的目光凝视着她,低声唤道:“沁儿--”

沁儿羞红了脸,闭上眼不敢看,却抬起手臂钩住了他的脖子。阿利被她轻轻往下一带,脸顿时埋在了两座柔软的山峰之间,腾地一下,似乎全身都燃烧了起来……

阿利炽热的气息喷洒在沁儿头颈间,沁儿觉得自己连耳根都红了,整张脸都在发烧,不,整个人都在发烧!而大脑,却一片空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结束的,两个人各自仰面朝天躺着,都是大汗淋漓,筋疲力尽。

一阵凉风吹来,沁儿猛然惊起,连忙伸手扯过被单盖上。阿利立刻蹭过来,头在她颈窝里拱了拱,像一头想要讨好主人的小兽。

“弄疼你了?对不起。”阿利伸手抱住她柔声说。

“没事……还好啦。”沁儿咬着被角。

“那,再来一次?”阿利眼睛一亮,兴奋地爬起来,好像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瞬间恢复了体力。

“啊,不要啊!”沁儿余痛未消,惊得裹着被单就往一边逃。

阿利扯住她道:“开玩笑的,我哪有那么禽兽?”

“你就是禽兽!”沁儿气哼哼地说。

“那你为什么要跟禽兽在一起?”阿利看着她,邪邪地笑。

“我喜欢,你管不着!”沁儿依旧气呼呼的语气。

“好吧。”阿利翻身下床,从地上捡起衣服穿上。

“你去哪?”沁儿叫道。

阿利不答她,走到门边,拎起一个袋子扔上床,笑道:“禽兽买的东西,你吃不吃?”

沁儿裹着被单坐起来,阿利也坐上床,打开袋子,一样样拿出来,有一大盒配了蔬菜和辣酱的碎肉粘米饭,有烤腊肠,有香蕉煎饼,最后,竟然还有一个硕大的火龙果。

诱人的香气扑面而来,沁儿看得食指大动,伸手去拿,却不料被单滑落,露出雪白的肩头,赶紧又抓起来披上,看了一眼阿利道:“帮我拿件衣服来吧。”

阿利不怀好意地看着她:“穿什么衣服,反正看都看过了。”

沁儿涨红了脸,避开他的目光,裹紧了被单不再说话,眼睛只盯住吃食,一副口水快流出来的样子,她可真的饿了。

“小沁儿,小馋猫。”阿利宠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子,拿起一块烤肠,蘸了酱塞到她嘴里,“来,我喂你。”

沁儿乖乖地张嘴接了,吃了几块,忽然想起来:“你的那点钱,够买这么多东西吗?”

“当然不够。”阿利又喂了她一勺饭,“是我挣的。你以为我一整天都去哪里了?我是去做搬运了。”他没有告诉她,他是如何在中国总领事馆门口徘徊了一个上午,才改变了主意的。

“你,做搬运?”沁儿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是呀,帮人搬货。我不会说泰语,又没身份证,还能干什么?”阿利低头拌了拌饭,又舀起一勺喂她。

沁儿避开他举过来的勺子,问道:“可你以前……”

阿利明白她想说什么,接过话道:“以前我一个人怎样都无所谓,但现在,不能让你跟着我吃别人的剩饭啊。”

沁儿怔了怔,只觉得眼眶发酸,眼泪又快流下来了。

阿利叹了口气,放下勺子,伸手轻轻揽过她,低声道:“其实,我什么也给不了你。”

沁儿回身搂住他,呜咽道:“已经够多了,阿利,太多了……”

“沁儿,我的小沁儿……傻丫头……”阿利托起她的脸,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水,柔声道,“我爱你,沁儿。”

“我也爱你,阿利。”透过朦胧的泪眼,沁儿竟然在他漆黑的双眸中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这就是,爱人的眼睛吧。

两个人吃饱喝足,阿利拿出纱布和药水说:“来,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沁儿在床边坐下道:“你现在才想起来?我都痛死了。”

阿利眉毛一挑:“不会吧?应该差不多好了呀。”

“旧伤不痛,新伤痛。”沁儿半嗔半笑地看了他一眼,就低下头,自顾自把玩着衣襟上的一粒纽扣。

半晌不见动静,沁儿抬起头,只见阿利垂手站在床边,虚握着拳,像在忍耐着什么,脸都快憋红了,不由得惊道:“你怎么了?”

阿利盯着她,咬着牙道:“你这么说……就是不怕痛了是吧?”

“什么?”沁儿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又惊又笑地往后躲,“不行,你得给我换药!医者父母心,你自己说的!”

“谁说我是医生?”话音未落,阿利火热的手掌已经贴了过来。

第二天两人把旅店的房间退了,转悠半天,在清迈新城和老城的交界处,租下一间地下室。房间只有一个又高又小的窗户,不过难得有单独的洗手间,而且,最重要的,价格非常便宜。

清迈号称“泰北玫瑰”,西边是高耸的素贴山,中心地带是护城河环绕的旧城区,古老的佛塔和现代建筑并立,马路很宽,建筑却不高,一般也就三层楼,视野开阔,是一个非常国际化的小城,外国游客很多,特别是欧美游客,所以街边随处可见咖啡馆。

沁儿因为会说泰文、英文,尤其是英文说得好,又有做招待的经验,所以很快便在一间咖啡馆找到了工作。几天之后,阿利也在新城区找到一份仓库搬货的工作。沁儿的工作时间是中午到晚上,每天傍晚阿利收了工,就从新城转到老城,去接沁儿回家。

那个狭小简陋的地下室就是他们的家。每天回到家,忙碌了一天的疲惫便似乎都消失了,两个人牵着手一起在门外看星星,或是窝在床上吃些零食聊天,生活好不惬意。

这天是星期天,晚上沁儿一直忙到快十一点才收工,出门就看见阿利交叠着两条长腿倚在墙边的壁灯下,手里玩着一副纸牌,见她出来了,却并不动,只是向她招了招手。

“等好久了吧?”沁儿跑过去,像往常一样,去搂他的胳膊。

阿利却抬手做了个阻止的姿势,身体仍靠在墙上,另一只手把纸牌举到沁儿面前,一本正经地拉长了声音说道:“这位小姐,请抽一张牌。”

“干什么?”沁儿看他故弄玄虚的样子,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花样。

阿利朝纸牌努了努下巴,“随便抽一张,不要给我看见。记住是什么,然后再插回去。”

沁儿看了他一眼,迟疑着抽了一张出来,是红桃K,随即又把牌插回去。

阿利把牌收拢,双手飞快地洗牌,然后左手打了个响指,右手把牌面摊开,笑看着她。

沁儿低头一看,发现第一张赫然就是红桃K,大睁着眼睛怔了怔,忽地咯咯笑起来:“再来再来!”伸手又抽了张方片7。

阿利笑吟吟地把牌又洗了一遍,一声响指过后,方片7再次跑到了最上面。

“阿利,你会变魔术!”沁儿抱着他又笑又叫。

“是呀,我也是今晚看见集市上的表演,才发现自己也会的。”阿利显然也心情大好,拉起她的手,“走,我们过去逛逛,有好多好东西呢。”

星期天晚上的集市一直会开到半夜十二点多,其实就是些在路边的摊档,摆卖各种手工艺品等,刺绣、棉布、银器、漆器、木雕、纸伞、编篮、烟斗……两人囊中羞涩,只是一路逛着看着,并不买。但对于路边吃食,却不肯放过,尤其是一种叫“卡奥·索易”的清迈著名小吃,辣、酸、甜味混合,十分可口,在黄色面饼上浇上浓浓的咖喱酱,再铺上煎饼做成。泰北咖喱香而不辣,颇合华人口味,是阿利最喜欢吃的。

回到家门口时,已是月过中天。沁儿只觉得今晚像过节般开心,揉揉肚子说:“还饱着呢,不如去山坡上看星星吧。”

阿利应声好,两人手拉着手上了附近的一个山坡,相拥着坐在草地上,仰望星空。寂夜无人,繁星满空,一丛丛的木槿花,在月光下宁静雅致,清香悠长……

夜风吹过,草木清香传来,阿利深呼吸了几口,只觉胸中一片舒畅,忽地侧过头道:“沁儿,用两个字形容你现在的感觉吧。”

沁儿略一思索,展颜一笑,灿若夏夜玫瑰:“幸福。”

幸福--如此美好,如此简单。

转眼间在清迈已有一个多月。这天晚上阿利照常去接沁儿,沁儿见到他左手臂上血红一大片,惊道:“你的胳膊,怎么受伤了?”

“没事儿,搬货的时候不小心刮到的,一点小伤。”阿利瞥了一眼自己的胳膊,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没看起来那么严重,那是涂的红药水。”

回到家临睡前,沁儿还捧着阿利的胳膊在灯下仔细看着,越看越是心疼,皱着眉道:“还疼吧?可能会留疤呢。”

阿利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嘴:“一个大男人,留疤就留疤。再说又不是在脸上,有什么关系?好了,睡吧。”

熄了灯,沁儿小心翼翼地拉着他的手,让他朝右侧躺下。迷迷糊糊快睡着时还在想,半夜得起来看看,阿利睡觉向来不老实,别翻来滚去地压到了胳膊上的伤。

也许是心里有事惦记着,睡到半夜,沁儿真的醒了。睁开眼,却见昏暗中一点微光,鼻间闻到淡淡的烟草味。是阿利半坐着倚在床头抽烟。

他什么时候又开始抽烟了?沁儿不敢动,只是睁着眼睛,盯着他指间那一点忽明忽暗的光。他的脸完全隐在黑暗中,看不见表情,她的心,却不知为什么,开始一点点地抽紧。

沁儿闭上眼睛,动了动,假装无意识地往他身边蹭了蹭。阿利掐灭烟,俯下头,悄无声息地停顿了片刻,在她额头轻轻一吻,随即躺下来,把手掌搭在她柔滑的肩头,摩挲了几下。

似乎,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沁儿往他怀里又拱了拱,心头发酸。这是怎样的手--粗糙、掌心布满老趼,似乎还有好几处细碎的伤痕,就像所有干粗活的男人的手。可,这不该是阿利的手啊,即便当初他衣衫褴褛流浪的时候,那双手,仍然是与众不同的干净、细滑。

虽然,他不记得自己是谁,不知道他以前的身份,但这样出卖劳力的辛苦生活,不应该是他过的生活。

阿利的伤在左臂外侧,不深,却很长,跨过了肘关节处。因为要干活,胳膊不能不动,所以伤口反反复复,好得很慢,最终还是留下疤了。

沁儿用指尖在那条长长的粉色疤痕上轻轻划过,无比惋惜地摇头叹道:“完了,帅哥破相了。”

阿利很配合地做出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是啊,这下王子变青蛙了。我的公主,您可还要这只丑陋的青蛙?”

“什么青蛙……”沁儿摆弄着他的胳膊,又有了新发现,“咦,弯起来就像个大写的L。哈哈,阿利,Lee,你的名字是我起的,这条疤,就是印记。”

阿利忽地退后半步,单膝跪下,伸右手托起她的手背,举到唇边轻轻一吻,抬眼看着她,似假还真地说道:“我最爱的公主,有了这个印记,我就永远是您的青蛙、您的奴仆。”

沁儿低头看着他,突然往他唇上飞快地一啄,脸上红晕浮起,无限娇羞:“青蛙,快点变回王子吧,我最爱的王子!”

这一晚两人极尽缠绵,互相贪恋着对方的身体,一起翱翔、一起飞落……紧紧搂着的那一刻,恨不能融为一体,直至地久天长、海枯石烂……

夜半时分,沁儿又醒了。自从半个月前阿利的手臂伤了之后,她经常会在半夜醒来,而且好几次,看到阿利也是醒着的。有时,在黑暗中睁着眼,他在抽着烟;有时,只把烟叼在嘴里,并不点火;有时,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坐着。沁儿看不清他的脸,但能感觉到,他整个人似乎都沉浸在一种莫名的忧伤之中。每当这时,她的心就会慌乱起来,慌得像是在往下掉,却找不到可以攀附的地方,就那么一路掉下去。

这次阿利没有醒,在身旁熟睡着,呼吸均匀悠长。沁儿抬起手,轻轻抚上他的脸,线条坚毅的下颌、瘦削的脸颊、薄薄的唇--人们常说薄唇者薄情,阿利,那你呢?

再往上,挺直的鼻梁,微凹的眼眶,狭长的双眼,浓密的剑眉,可为什么,这眉是蹙在一起的,甚至在眉心挤出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你明明是睡着的呀,为什么,在梦中还皱着眉?你的心事,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其实,我知道,我都知道,只是,和你一样不舍得。不说,就不说吧,多在一起一天,都好。

早上沁儿醒来,正迷迷糊糊揉着眼睛,就听见洗手间传来呕吐声。

她扭头一看,阿利不在身边,忙翻身下床,走到洗手间门口,拍了拍门,叫道:“阿利--”同时转了转门把手,拧不开,门被反锁了。

听声音,阿利似乎呕吐得很厉害。沁儿焦急地等了好一阵,才听见里面传来马桶冲水的声音,然后阿利开了门,扶着门框站着,脸色苍白。

“你怎么了?吐成这样?”沁儿扶着他,惊讶地看到他额头细密的一层汗。

阿利一手抚着腹部,摇了摇头:“我没事。昨晚不知吃什么吃坏了,吐出来就好了,现在没事了。”

沁儿皱着眉道:“昨晚?昨晚我们一起吃的呀,怎么我没事呢?”说着扶他坐下,又给他倒了杯水。

“那可能是中午那顿吧。”阿利喝了口水,笑道,“或者是你的肠胃比较强悍,吃什么都能消化。”

沁儿见他神色恢复如常,便也放下心来,只是不停地嘱咐他在外面不要乱吃东西。

谁知第二天一早,阿利又在洗手间呕吐。

沁儿担心起来:“你这不像是吃坏了东西啊,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阿利连忙摆手:“别!一点小毛病,去什么医院,等会儿我自己去买些肠胃药就行了。看医生那么贵,还不如把钱留着去吃一顿‘康马’。”

康马(Khantok),是一种别有风味的泰国晚餐,吃时不设餐桌,只有矮小的圆桌。进食的人必须事先脱去鞋子,然后盘膝席地围坐在“康马”周围。这是沁儿一直感兴趣,说要攒多点钱就去吃的。

沁儿见他吐完似乎也就没事了,精神抖擞的不像有病的样子,于是打趣道:“我一个人吃就好了,你吃了也白吃,又要吐出来。”

接连吐了几天,沁儿缠着要陪阿利去医院,阿利一直不肯,急得沁儿直跺脚。不过他好像就是早上呕吐而已,到晚上照样生龙活虎。

这天晚上,沁儿又说起去医院的事,阿利拿出个小药瓶递过去:“我今天下午已经去过医院了,没什么,轻度胃溃疡,按时吃药就没事了。”

“胃溃疡?多半是你之前流浪的时候饿出来的毛病。”沁儿接过药瓶一看,上面贴着清迈中心医院的标签,不由得叫道,“你去中心医院?清迈最贵的一间!完了,我的‘康马’没了。”

阿利笑嘻嘻地在她头上敲了个栗暴:“小气鬼!我还不是为了让你放心才去看的?中心医院可是清迈最大最好的医院。”

“和你开玩笑呢,当然是身体重要!”沁儿又低头看了看那一长串英文药名,“Zolmitriptan(佐米曲普坦),这是什么药?好奇怪的名字。”

阿利一把拿过药瓶,打开床头柜扔了进去:“修复胃黏膜的,说了你也不懂。”

“我怎么不懂,我妈妈就有胃溃疡。可是--”沁儿有些狐疑地看着他,“胃溃疡不是会胃痛吗?为什么你是呕吐?”

阿利的眼神闪了闪,马上道:“呃,我这个,其实是胃幽门溃疡,部位不同,症状也不同。唉,和你也说不明白,你知道幽门在哪吗?”

沁儿摇摇头,靠过去把手轻轻放在他的上腹部,柔声道:“反正,你吐的时候,胃里一定很难受吧?以后不要吃辣的和油炸的了,对胃不好。”

阿利伸手搂住她,在她额角一亲,轻笑道:“有你心疼我,不用吃药都会好了!”

话是这么说,可阿利每天早上仍是呕吐得很厉害。沁儿还是愿意相信中心医院的医术,而且知道胃溃疡是个不容易治好的慢性病,吃什么药也不会立刻见效的,所以也不太着急,只是每天晚上都会给他买碗白粥喝,吃得阿利直嚷嚷嘴里淡得没味。

倒是阿利自己,一瓶药只吃了一小半,就自作主张换了种药,名字更是冗长,没有医院的标签,大概是自己去药店买的,被沁儿无意间发现了,他只淡淡说了句:“原来那种药效不好。”

沁儿拿着两瓶药左看右看,然后瞪着他,“要坚持吃一段时间才能看出效果的嘛,你要相信医生。”

阿利瞥了她一眼,把两瓶药都收了,不服气地说:“我就是医生!”

沁儿也不服气地回哼了两声。

但不服也得服,自从阿利换了药,呕吐真的减轻很多,有时只是干呕几声。

这天早上沁儿正在刷牙,看见阿利冲进来,冲着马桶干呕了几下,却什么也没吐出来,从架子上扯下毛巾擦擦嘴,就又出去了,沁儿忽然就忍不住大笑起来。

阿利反身回来,见她笑得花枝乱颤,问道:“什么事这么好笑?”

沁儿用手背擦了擦嘴边的牙膏沫,强忍着笑说道:“你不觉得,你这病就像是……像是女人怀孕吗?看你刚才干呕的那个样子……哈哈……”接着笑得气都喘不过来。

阿利一脸的黑线,抬手又给了她个栗暴,“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我走了,等晚上回来再好好‘收拾’你。”

晚上阿利和沁儿腻在一起,忽然想起什么,伸手到床头柜里摸了摸,拿出个小小方形的东西,在沁儿眼前一晃,笑着道:“看,我今天买了这个。”

“什么好东西?”沁儿伸手抢过来一看,脸色就有些变了。

阿利在她耳边说:“今天早上你的话提醒我了,我们在一起都快两个月了,一直没有做防护措施,要是有了孩子,可就麻烦了。”

说完半晌没见沁儿出声,探过头去,只见沁儿低头咬着嘴唇,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手里的东西。

“沁儿--”阿利心里有点发慌,轻声叫她。

沁儿抬起头,脸色带着些苍白:“阿利,你不喜欢孩子吗?你觉得,孩子是麻烦?”

阿利愣了愣,连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是说,你现在还小,我们都太年轻。况且我们什么都没有,我们……养不起……”

“我们有手有脚,而且都有工作呀。”沁儿看着他,“我也不小了,隔壁的玛戈,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她丈夫在床上瘫了好几年,靠她一个人做工都能养活一家子呢。”

阿利撇撇嘴:“那你也看到啦,他们过得有多凄惨。我怎么能让你过那样的生活呢?所以--”

“我不觉得他们凄惨。”沁儿打断他的话,“再穷,一家人相亲相爱的在一起,也是幸福的。”

阿利见一时说不过她,搂住她的肩头道:“我们先不讨论这个问题好不好?”说着亲了亲她的耳根,“我们也有我们的幸福,是吧?”

沁儿挣开他,把手里的东西一丢,径自躺下,只留给他一个僵硬的后背:“我今天不舒服,先睡了。”

阿利呆了半晌,低低地叹了口气,关上灯,也躺下来,隔了好一阵,柔声说:“让我抱抱你,行吗?就抱一抱?”

沁儿不理他,他又轻声问:“睡着了?”

沁儿仍然不出声。过了一会儿,一条手臂缓缓地环上她的腰间,后面的身体小心翼翼往前靠了靠,贴上了她的后背。

热量透过薄薄的衣衫传过来,一点一点地,融化着她。沁儿心头纠结,很想转过身去对他说,阿利,我爱你,我就是愿意给你生孩子,不怕苦、不怕累,也不怕疼。可是……可是……

正在柔肠百转,身后却传来轻微的鼾声,他竟然睡着了。沁儿愤愤地拨开他的手,往一边挪了挪,也睡了。

也许是思虑过多没睡踏实,第二天沁儿居然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阿利早就上班去了。

到了晚上阿利来接她,任凭他怎么哄,沁儿就是对他不理不睬。最后阿利也不说话了,冷下脸来,两人一路无语地回到家。

一进门,阿利就去了洗手间,出来时,手按着胸口下面,神情满是痛楚。

“怎么了?胃很痛啊?”沁儿见状赶紧上前扶着他,一脸的关切。

“不是胃痛,是这里痛。”阿利指了指心口,“心痛,我的小沁儿不理我了。”

沁儿变了脸色,用力甩开手,走到床前坐下,气呼呼地说道:“你就骗我吧!我傻,最好骗了!”

阿利凑过去,把下巴抵在她肩膀上摩挲着,讨饶地说:“沁儿,我到底怎么得罪你了?不就是孩子吗?你喜欢,以后我们生一大堆,好不好?”

“真的?”沁儿转过身,眼睛亮晶晶的,“那我们今晚就不要用套套了。”

阿利看着她,眸子中似乎闪过一丝黯然,然而很快就变成了冰冷的决绝,缓缓摇了摇头:“不行。”

“不行就算了。”沁儿倒头就睡,再也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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