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入闱（下）

一时三刻之后，所有秀女都已集中到了殿内，依次序站好。

皇后早已登上了正中的宝座，悯柔坐在皇后的下首。一边的女史早已准备好了记录，皇后示意可以开始，储秀宫主事刘公公便开始唱名：“青州王知远之女，王氏雪君，年十七~”

又一届选秀开始了。又有一群年轻而美丽的女子即将走进皇宫，走进这红墙里，耗尽她们的青春年华，耗尽她们的一生。

“并州赵予深之女，赵氏蔓菁，年十八~”

已是第六十八位秀女了。也不知皇后是无意还是有心，今年中选的秀女竟是少之又少，与悯柔那年相比，可是连半数都不到。前六十七位秀女，只有九人入得了皇后的眼。

只是这第六十八位，似乎是有些特别。

“秀女赵蔓菁参加皇后娘娘，柔妃娘娘。”音质婉转，犹如莺啼，想来应有一副好歌喉。

待她抬起头来，连皇后都略为吃惊。

一袭玉色薄罗长袍，腰间系着五彩锦绣丝绦，正是恰到好处地显出曲线玲珑，珠圆玉润。细看之下，眉若远山，眼如秋水，粉颊含春，乌发秀丽。白皙的皮肤宛如上好的羊脂白玉，毫无瑕疵。若只是如此，也还尚可。令人惊奇的是如此炎热的时节，她全身竟一点汗渍也无，清凉舒爽，竟似一个冰雪雕成的人儿，周身散着阵阵寒气，此时难免让人心旷神怡。

“留下吧。”皇后依然是一贯的平淡声调，但是悯柔却感到了其中的一丝赞许之意。

想来今届秀女应是无人可出其右了吧，悯柔暗想。

刘公公接着念道：“并州赵予深之女，赵氏兰芷，年十六~”

原来竟是姐妹俩。姐姐已是如此，不知这妹妹又会是如何。悯柔不禁起了一点好奇之心。

莲步轻移，盈盈下拜，举手投足间都极尽柔情，纤腰一握，姿态翩翩，颇有“游龙惊鸿”之风。

看来这妹妹也定非寻常女子。悯柔心中赞赏。

果不其然，那赵兰芷也是个绝色。柔绢曳地长裙配上银丝云纹披帛，突出了她的身姿曼妙，飘飘若仙。眉不染而黛，唇不点而赤，那双杏眼更是顾盼生辉，眼波到处，流光溢彩。赵家还真是出了一对姐妹花。

本以为这赵氏姐妹应为今届秀女之冠，没想到她们却是开了个好头，自她们之后又陆续有江州杨氏丽舒，丰润可人，豫州梁氏绮华，美艳无匹，另有青州沈氏孝慈，端庄秀丽。一番考验下来，姿色上乘，气质过人者竟也不少，却不知怎地，全都排到后头去了。

想来宫中又会热闹上一段时日了。悯柔心中感叹。

群芳争艳，又是一年春。

不知不觉已选了半日，午时早已过了，皇后显然已是精力不济，好在遴选进行得也差不多了，最后那十来位秀女粗略一看大致也没什么出众的了。皇后略一挥手，一边的刘公公会意，正待宣布遴选结束，却又来了一件意外。

一位身着梅花纹纱袍的秀女突然倒地昏厥，着实吓着了身旁的其他秀女。众人纷纷惊呼着避之唯恐不及，生怕惹上什么是非。在这宫里，可是一步也错不得的，最忌讳担那无谓的干系。

悯柔瞧着那秀女身量娇小，清瘦非常，想来定是体质虚弱，怕是早上晒过了些，又站了这半日，支持不住了罢。可是秀女按规矩是不能传御医的，悯柔正想让管事姑姑上来看顾着些，却见身旁的皇后仿佛对眼前的一切视而不见，淡定地站起身来说道：“今天就到这吧，刘公公——”

“在。”一旁的刘公公急忙上前躬下身子。

“剩下的事交给你处置了。”皇后说着瞥了一眼那昏倒的秀女。谁知这一瞥却几乎让皇后惊在当场，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连忙唤人来弄醒那位秀女。

悯柔心下疑惑，这位看似柔弱的秀女想来并不简单，但她却也不便点破，只能待日后慢慢打探便是了。

皇后又走近了几步，仔细端详了那位秀女一会，终于开口问及她的姓名籍贯。

刘公公恭恭敬敬地答道：“回皇后娘娘，此乃扬州梅之焕之女，梅氏若莘，年十五。”

竟还是同乡。悯柔心中暗想。

皇后带着玩味的眼神打量着依然昏迷不醒的梅若莘慢慢吐出三个字：“留下吧。”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因为眼前这位梅若莘虽说也颇为清丽，但是与之前选中的秀女相比却也还算不上是第一等的美人，到底是什么吸引住了阅人无数的皇后的目光呢？本已打算离开的皇后竟为她停下了脚步。

别说那些秀女们不解，就是悯柔心中也存着深深的疑问。悯柔深知皇后的个性，若不是对自身有极大益处，皇后是断然不会对一个普通秀女如此在意的。

那些同是排在最后，却压根没有机会被皇后正眼瞧上一眼的秀女们更是激动，脸上写满了懊悔与不忿，一个姿色算不上出众的秀女居然靠着昏倒的手段博得了众人注意，甚至获得了皇后的垂青，这简直是太不公平。早知如此，自己也该早作打算。可惜机会已逝，恐怕也只能徒叹一声奈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