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忘记当时蒋之涵脸上露出的表情。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他的表情的话,就是"精彩",但是他的表情是很细微的,而且转变得极快,以至于不细心看,几乎看不出他的变化来。但我不一样,我是他的同桌,我跟他相处的时间久了,还是比较容易看出来的。
首先是他的眉头跳动了一下,似乎是不可置信,然后是嘴角微微一弯,露出了略带嘲讽的表情。我不知道他在嘲讽什么,嘲讽甘皓奕挑衅般的追求宣言,嘲讽我的白痴反应,还是嘲讽他自己。很快,他马上收敛起了那个嘲讽的笑意,唇线一抿,似乎有点不悦,随即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下颚咬紧,眼神复杂,好像在强忍着某种汹涌的情绪。我看见他额上的青筋显现了出来,握筷子的手也变得僵硬了。但是他并没有停止夹菜吃饭的动作,顿了一下之后,他放松了表情,仍然缓缓地把滑蛋放进了自己的口里面,用心地咀嚼起来。吞进去之后,他突然开口道:
我觉得,这样不是很好……
我心中一阵愉悦:"蒋之涵,你的意思是你不同意我跟甘皓奕一起去约会咯?
蒋之涵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我:"我在跟乔华静说话。我的意思是,在教室里面练习打鼓不是很好,会影响其他利用课余时间休息的同学的。乔华静,不然这样吧,这段时间你尽量抽出一点空隙出来,直接随我到音乐室去练习,如何?我手把手地亲自教你怎么做。
我微微张开嘴,瞪眼看着他。乔华静似乎也有点意外,但更多的是惊喜,她忙不迭地点头答应:"太好了!蒋之涵,那我就麻烦你了!你放心,等仪仗队巡回演出结束了之后,我一定会好好的回复你的!
不必了,这是我应该做的,毕竟一场朋友。"蒋之涵眉目含笑,脸上露出了我不多见的温柔表情。
不知为何,我突然觉得有点生气。
好啊!"我毫不客气地伸出筷子用力敲了敲甘皓奕的饭盒,发出了"哐哐"的声音:"我现在就大方接受你的追求!周末咱们就在饮料店约会吧!记得哦,你亲自骑自行车来载我的,不许嫌弃我的体重哦!
甘皓奕又气又笑:"你这个傻丫头……注意了,我说我追求你,并不代表我喜欢上你呢。我只不过是有点不服气,要你心甘情愿地喜欢上我罢了!
难得他这么坦白,我对他的好感不禁增加了一点。
放心,我接受你的追求,也并不代表我喜欢上你,"我厚着脸皮露出了一个笑容,"我只是想满足被校草级大帅哥追求的虚荣心罢了!
你早晚会喜欢上我的。"甘皓奕神情坚定地说道,他露出了一个自信的笑容,一副"你肯定逃不了"的表情。
呃……"我顿了一下,下意识望了望蒋之涵。蒋之涵冷笑了一声,对我说道:"从小到大甘皓奕的异性缘就一直很好,作为少女杀手的他可谓从来没有失手过。如果你足够聪明的话,我劝你别趟那浑水,免得到时伤心。
我愣了一下,心中泛起了莫名的情感。
蒋之涵他……是在介意吗?他提醒我不要理睬甘皓奕,是不是他在在意我的感受?抑或是……只是好朋友间的提醒?
不知怎的,那个答案对我来说突然变得异常的重要。
毛元芷她不会输掉的啦,"乔华静插嘴道,"蒋之涵你太多心了。因为一开始,她就是喜欢着甘皓奕的啊,她喜欢他已经很久了。所以甘皓奕现在无论对她做些什么,都不会让她变得喜欢上他,因为那已经是事实……如果那种感情真的会变化的话,那只会让她反而变得渐渐不那么喜欢他而已。
乔华静说得甚是有理,我恍然大悟。
甘皓奕,那你尽管来追求我便是了,"我自信满满地说道,"我还真的不怕你会对我怎样。你越想要追求我,也只会让我变得更加不喜欢你而已!
哼,"蒋之涵冷笑了一声,"白痴!
甘皓奕双臂盘起来,然后吃吃地笑出声来。他没有将那纠结的话题继续下去,而是轻巧地转换了话题,提起了足球队的事,然后提起了他自己与蒋之涵的童年糗事。蒋之涵的脸越来越臭,而我跟乔华静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甘皓奕,够了。"蒋之涵提醒他。
甘皓奕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蒋之涵那家伙从小就不爱说话,对谁都冷冰冰的,后来因为学着照顾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而变得渐渐温柔起来。那只猫很依赖他,不过在我看来,是他本人更加依赖那只流浪猫吧。
后来有一天,他随家人出外一段时间。他离开时吩咐我好好照顾那只猫咪,我答应了。没想到在我的照顾之下,那只猫咪很快就喜欢上我,等蒋之涵回来的时候,它再也不愿意亲近他了。
我知道蒋之涵那家伙心里面很难过,但是却又努力地表现出一幅无所谓的样子来。他说既然那猫咪比较喜欢我,那以后就让我照顾好了,只要猫咪好好的,他就开心了。但是我不想看到他这个样子。我之所以会照顾那只猫咪,只是因为蒋之涵的缘故。一部分是因为他吩咐我好好照顾它,另一部分原因是,我很好奇为什么区区一只流浪猫竟然可以让蒋之涵改变那么多,我想在这只猫身上找到答案。但是后来,我还是找不到,而且我并非真心想一直照顾着那只粘人的流浪猫。我本身就不喜欢猫,更何况我也不想因为那只猫更喜欢我一些而导致蒋之涵心情不好。后来在一个雨天,我就趁机把它扔走了。
顿了一下,甘皓奕做了一下小小的动作,道:"就这样把它扔得远远的。它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而因为这件事,蒋之涵那家伙竟然记恨了我整整两年。在那两年里面,他从没给我好脸色,没跟我好好地说过一句话,一有机会就对我冷嘲热讽,各种挖苦。那家伙真是变态。
知道我变态就好。"蒋之涵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茶水,慢条斯理地说道:"你竟然还敢将这种陈年旧事挖出来当做美眉们的谈资,你还真有勇气。事情是过去了,我是不再计较了,但是并不代表我已经原谅你。如果你不喜欢那只猫了,你应该跟我说,我会亲自照顾它的。
呵!"甘皓奕灿烂地笑道:"我只是觉得,你不应该被一只流浪猫羁绊住。那只猫不喜欢你,它可以去寻找别的主人,懂吗?我扔了它,就是让它拥有寻找别的主人的机会。要是它真的在意你,自然会回头找你。但是它没有,不是吗?你真的不能怪我。
歪理。"蒋之涵嗤之以鼻。
我倒觉得甘皓奕讲得有点道理呢!"我忍不住插嘴道:"你真的不能怪他。倒是你,竟然整整生气两年,也太不可思议了。这么一说,你平时对我发的脾气,真的是很小儿科了!
蒋之涵狠狠地白了我一眼。
乔华静轻轻笑了一下:"怎么着,我也是不太认同甘皓奕的做法的,即使他有很多理由。无他的,只是情感上不太容易去接受,他竟然是一个会遗弃猫咪的人,尤其在那只猫咪那么依赖他的情况下。
他根本就不喜欢猫啊。"出于某种原因,也许只是为了博得甘皓奕的好感,我抢在他开口之前帮他解围。
乔华静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我:"即便是这样。那只猫对蒋之涵很重要,他应该还他的。那只是一只猫。
甘皓奕笑了,笑声很爽朗明亮。
我就知道,一说出来的话我就变成了罪人,口诛笔伐的罪人,"甘皓奕投降式地举起双臂,"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蒋之涵将最温柔最亲切的感觉灌注在一只流浪猫身上,是很不寻常的情感?我承认我赶走那只猫有点刻意有点残忍,但我宁愿他恨我也不要他活着自己架构的世界里面,拒绝跟人类交流。他的情感底基,不应该是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猫。
你就吹牛吧,"蒋之涵无奈地耸了耸肩,"李维基华侨学校里面,口才最好的就是你的,连续两届辩论比赛的冠军,还获得了第一辩手的称号,连天上的乌鸦都能被你哄下来,你还有什么不能胡侃的?说实在的,我真不清楚你为什么在这里突然提起这种无聊的往事来……无论怎样,我现在已经吃完饭了,我要回宿舍去,然后抽出时间到音乐室去练习。
蒋之涵……"我欲语还休。
他无视了我的话,而是转过头来微笑着对乔华静道:"如果你能抽出时间的话,就在晚自习之前到音乐室来找我吧,我陪你练习一下,如何?
好啊!"乔华强赶紧站起身来:"其实我也已经吃饱了……我现在跟你一起走吧!
看着他们两个双双离开的背影,我突然有种被抛弃的感觉,我正想站起身来要离开,甘皓奕却一把按住了我的手。
陪我吃饭吧。"他轻声要求道。
我无力地看了他一眼:"你会不会也吃得太久了?
刚刚只顾说话逗你们几个开心,我都忘记要吃饭了,我容易么?"甘皓奕露出了温暖的笑意,示意我坐下。我叹了一口气,坐了下来,托着下巴看着他的眼睛。
这样看着我干嘛?"他打趣道:"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我了么?
你是不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蒋之涵的人?"我突然开口道。
甘皓奕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意:"你想打探他的事?不好意思,无可奉告。我活得好好的,还不想死。再说了,现在的你已经堂堂正正地接受了我的追求,在意的重点应该在我身上才对。
嗯?"面对他的话锋一转,我有点措手不及。
他把脸凑近了我,温温的鼻息拂到了我的脸上,我的脸微微烫了起来。"我知道你一直都有留意我,而我也一直在留意着你。"他用很蛊惑的语气说道:"但是这是远远不够的。你对我的喜欢,远远不够,这一点让我有点不满,也损害了我引以为傲的虚荣心。既然你现在接受了我的追求,我就不允许你把目光放到了蒋之涵,或者是其他的男生身上。懂我意思吗,小猫咪?
小猫咪?
我惊讶地看着他的眼睛,他一双迷人的眼睛也微笑地看着我。
蒋之涵看你的眼神,"甘皓奕神情像是在开玩笑,但是语气却很认真,"跟当年他看着那只流浪猫的眼神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