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袭来，带着若有若无的音乐与香气，让人即清醒又迷醉。
船舱里的同事们正举杯豪饮，曾小宁也跟着应付一会儿之后，还是退了出来。
站在甲板上，扶着栏杆，看倒映在漆黑平静的江水中的光影，正随着游船的前进一点点荡漾着四散晕开。看着看着，曾小宁觉得自己好像要睡着了。
没一会儿工夫，沈陌阳抱着何乐从船舱里走出来，还拿他自己的袖子去擦何乐的脸，嘴里向曾小宁抱怨：“这帅哥的魅力就是无法抵挡啊，你瞧瞧，这一脸的口红和口水，要不是我抓紧时间给抢出来……你们公司这些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曾小宁笑道：“你今天这保姆的工作做得还算不错。”
沈陌阳正色道：“那我这小时工的工钱怎么结呀？”
“哎——不得不拖欠你的工资。这个月的薪水交了房租水电加上托费，已经快要没有买米买菜的钱了，下个月的吧，搞不好就下下个月。”曾小宁也一本正经地掰着指头算。
“下下个月？不好！不然就拿帅哥相抵吧。”沈陌阳看着何乐嘿嘿笑。
何乐不客气地拍了一下他的头，从他身上挣下来，跑到舷梯的位置上和另外一个小男孩去玩，还回头喊道：“我比你贵多了！那我妈妈不是要赔了？”
“好啊，不要你妈妈赔。”沈陌阳对着曾小宁：“那，换个方案。你和我讲讲林凯的近况？我不要听表面上能看到的。”
曾小宁看着沈陌阳的脸，皱起眉头来。为什么沈陌阳最近总是提到林凯？
“我想，他可能也在对自己重新认识吧，情绪可能有些不稳定，但应该会尽快的会好起来。”曾小宁想了一下，坦白地回答。
她清楚地记得，林凯回复给自己的最后一条短信写的是：“我也在考虑，到底怎么做才是对的。也许我自己以为是的好意，可能是害了你。”
“你们，都在冷静思考？”沈陌阳摸着下巴，故作玄虚：“思考一下是对的，我就不信，他还不知道……”
看着沈陌阳忽然住了口，曾小宁也不追问，只是道：“你这么牵挂他？你又了解他多少？”
“牵挂没多少，不过我更喜欢拔开迷雾看东西，把该放哪的东西放哪去。”沈陌阳的脸转向了江面：“了解他多少？我们，从十几岁就认识了。”
曾小宁继续问道：“他发生的那些危险，你知道吗？”
沈陌阳耸耸肩膀：“认识他是在你们那儿，我后来回到这里，知道得就不多。况且，他的事情，我家老头子根本就不让管。”
“那为什么你哥会管？”曾小宁再问。
“我哥一直留在那，和林凯一起长大的，直到他考上军校。”沈陌阳的神情淡然：“其实他的事儿我也没完全不管，后来我哥太忙没多少时间，而且毕竟社会上的事他也不是太了解，就让我也跟着掺和，不然你以为能那么痛快地就解决了？”
“原来抓捕那些贪官污吏的功臣里还有你喽？”曾小宁恍然大悟状。
“不用讽刺我，还真的就是有我！”沈陌阳哈哈笑：“看着你是挺弱的一个人儿，怎么一句跟着一句，讲起话来这样硬？”
他又自己咕哝起来：“难怪他会对你另眼看待。”
曾小宁盯着他：“不要转移话题好吧，我是在认真地付你的工资。”
“怎么好像是我欠你的呢？”沈陌阳叹了口气：“就算我糊弄你一次，也不要记恨这么久吧！”
曾小宁的视线转去追随着何乐：“我并没有记恨你，你也不过是受人指使或者是替人出头，再说你也补偿过了。”
“没有人指使我啊？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下，能让我那铁板似的二哥两次开口让我帮忙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样的。连当年给郝佳办出国的事，他也不过只是说了一次！”沈陌阳嘀咕着：“谁能指使我！”
听他这么说来，才明白网店的货订了又退的折腾自己，原来并不是因为沈悦阳的关系，而是这位沈总自己玩的小游戏。曾小宁咬了嘴唇不再言语，看来误会的不只是沈悦阳，还有自己。
“喂，你们两个，说什么悄悄话？”身后传来郝佳的声音，还带着几分醉意。
“正说林凯呢！”沈陌阳回答得干脆。
郝佳站在舱门口，身体有点打晃，她抓着栏杆走过来，沈陌阳扶住她的手臂，她却反手搂上了沈陌阳的肩头：“老三，你哥他们真不够意思，知道我回来，到现在也不见个人影儿。”
“他们都忙着。”沈陌阳拉下她的胳膊，戏谑地坏笑，道：“不过他们两个，你到底更想见的是谁？”
郝佳撑着栏杆望向天空：“谁……谁都想。可是大家都变啦，其实我更想见的是小时候，他们在傍晚到我家楼下喊我名字的样子……”
曾小宁看着落进回忆中的郝佳，那一对棕色的眸子里，有一层柔光浮现。
完全能够想像得出来，正值豆蔻年华的三个孩子——不擅言辞的沈悦阳，温柔清秀的林凯，还有活泼美丽的郝佳，一起站在傍晚的暮光里，该是多少美妙的画面呢。
郝佳磁性的声音有一点沙哑：“就像现在一样，天也是黑透了的，只不过我们那儿没有这么多高楼大厦，也没这么多灯光，我们仨儿就骑着自行车，跑到江滩上抓螃蟹，打开手电筒，被照到的螃蟹先傻了，趁着它们不动的时候一抓一个准。悦阳总是抓得最多，林凯有时候还没我抓得多……我在C国的时候，看别人在海边用铁笼钓蟹，里面装上鱼头，一次也就钓上来一只，我就在想，什么时候让他们两个也来这里，看看是不是能比那些人钓到更多……”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垂下头，只见浓密的睫毛在轻轻的抖：“可是，现在都不会再有了……”
曾小宁想到沈悦阳那次在自己家抓螃蟹的时候，确实很神勇，原来竟然是从小就练就的，她不禁笑了一下。
三个人年少的时光，曾经那样的让人留恋，只是不知道，这美好时光又是在什么时候结束的？难道是因为郝佳出国，就再也没有回来？为什么会说她和他们没有再联络过？
沈陌阳扶着郝佳站直，脸上的坏笑又显现出来：“怎么不会有，说不定他们还都翘首以盼，期待着你的回归呢！”
郝佳摇头：“不会！”
她看着曾小宁，醉意朦胧的眼睛超乎寻常的美丽，却闪现着一丝悲哀：“听说林凯现在和你在一起？他怎么样，好不好？”
在曾小宁还在考虑怎么样回答的时候，站在旁边的沈陌阳先乐了，问道：“郝佳，你怎么不问问我，我哥他好不好？”
“你哥？他一百年也不会变个样子。他那张扑克脸，怕是拿火烧拿冰冻都不会变。”郝佳小声地嘟囔着，曾小宁一时听不出来，她到底是在报怨还是在控诉。
朱立夏出差来S市，不住公司给她预订的酒店，非到曾小宁家里来挤。
“宁宁宝贝儿，想死我了。”她费劲地找到曾小宁的家，看到打开门正站在门里的人就扑。
“别说得这么肉麻，”曾小宁躲她：“你要勒死我了。”
朱立夏放下包就打量着这套一室一厅的房子：“你租的房离公司那么远，要多辛苦？还得赶回来接孩子做饭。”
“没办法，我现在要存钱，孩子上学的时候，不知道户口能办得怎么样？要不要再多交钱？”曾小宁看着神采奕奕的朱立夏：“你现在生活得很滋润哪！”
朱立夏的开心一点儿也不隐藏：“你赶快地，找个男人嫁了，都滋润了，也有人帮你养家。”
“真是一报还一报啊。怎么原来我说你的话，现在你倒都还给我了？”曾小宁苦笑：“我可不敢再随便就嫁了，说不定，我就要一个人坚持到底了！”
朱立夏眨着眼睛道：“我倒是帮你留意着呢，要有合适的马上给你送跟前来！”
曾小宁不以为然：“哪有那么合适的，现在条件好的女孩子都那么多没结婚的，合适的还能轮到我？”
不由得还是想到了林凯，他确实是非常合适的，无论是年纪人品学历工作，哪一样都是相当不错的。可是，现在仔细地回想起来，他对自己一直都是在帮助在照顾，却似乎是少了一点东西。
女人的直觉是可怕的，尤其在见到了郝佳之后，在曾小宁自己的判断里，郝佳绝非是沈悦阳在国外多年的女友那么简单，她与沈悦阳与林凯的关系，不会是那么简单。
朱立夏临睡之前，翻出一本八卦杂志来，说是催眠的好东西。
封面上赫然是一位美丽风情的最近刚刚走红的小明星J，朱立夏指着下面的附图里拍得不甚清楚的人头像道：“哎，宁宁，你听说过没有，都说这个捧红这J的人，就是S市市长的公子啊。”
曾小宁只倾身过去看一眼，只道：“没听说，不知道，不了解，没兴趣。”就立即回来背她的英语单词。
又背了几个，她敲打着自己的头，叹气道：“立夏，我现在不行了，今天背下十个单词明天又得忘掉八个。”
朱立夏笑道：“你应该庆幸的是，你还记得两个。”
新公司成立之后，总部又派来一个只讲纯正英语的分管技术的副总经理，要求所有部门的报告都要用英文写成。做为目前售后部唯二的两员大将——曾小宁和小王，小王的外语还不如曾小宁，于是，月度报告这个重任就落到了曾小宁的身上。
朱立夏站起来，将杂志放到茶几上：“小宁，你别以为这些人离你很远，有时候做产品推广企业代言什么的都会与他们打交道，而且他们的身后有着更复杂的关系网，有时候你搞定了一个，可能就理顺了整个一条线，比你自己上阵去找关系要容易得多。”
曾小宁放下书，看着朱立夏沉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