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的规矩颇多,就连普通的饮食亦要遵守规矩浅尝辄止。眼看着各种山珍海味一盘盘呈上,却始终未曾有人多动一筷。
皇后姨娘热情的招呼着我与娘亲,忙不迭的让我多吃一些,口中直道:“女儿家身子骨不易太瘦,看了都让人心疼。”
她的疼爱如此明显,我却不敢吃下一口那些奇珍异味。只因我从小便对各种野味食物过敏,食不得这些个山珍海味,平日里也只会吃少许的家养肉类食物。
娘亲和我相处四年,也深知这些,早已将我的生活习性告知了皇后姨娘,所以她尽可能的只加给我一些家常类的小炒。似口味清新的鸡丁豆腐——将用百合及各类有益于身体的中药一起炖熟的鸡肉切丁,放入豆腐做成的丸子里炸透,咬一口酥酥嫩嫩之中透出一股清新的中药味及百合清香,让人赞不绝口。
面对如此众多的美食佳肴,皇后姨娘的胃口似乎并不是很好,大多数的饭菜她连一筷也未曾动过,只吃了少许娘亲夹与她的食物。我转头看向娘亲,娘亲的目光也正朝我看来,眼神交汇之中娘亲微微点头,并轻声将徐怀喊了过来。低头吩咐几句,徐槐便看向了皇后姨娘,用略带询问的语气问道:“娘娘,奴才暂时告退一下可否?”
皇后姨娘轻轻点头,徐槐方才躬身退出内室.
等徐槐再次到来时,他的身后已跟着一个看似才仅有十四五岁的宫女。她的手里捧着一只碗。上好的清朝瓷器做成的碗在她那略微粗糙的手中更见精致。入得门来,徐槐接过那只碗送到姨娘面前,姨娘询问似地目光便落在了那只碗上。
我轻起身走至姨娘身边,将碗盖揭开,阵阵清香扑入鼻中。
姨娘深吸一口气,顿时笑逐颜开:“好香,我好似闻到了娘亲当年做汤时的味道了。”
姨娘的声音是暗含赞叹与回忆之味的,只见她伸手接过那汤碗,放置鼻尖轻嗅淡淡的香气。
手动,汤匙便在碗中轻绞。香味渐浓之间,姨娘浅浅吸了一口气之后,却似乎是触动了心弦一般,竟有些热泪盈眶了。举眸盈盈向娘亲望去,娘亲点头,轻语道:“那积福楼教夕儿做这道菜的厨子正是江州——咱们的家乡人氏”
闻言,姨娘笑了。倾城的绝美容颜上的笑容仿似瞬间开启的花朵,连我亦看得痴了。姨娘微笑着饮下全部的清香长寿汤之后,我轻轻的下跪:“姨娘在上,请受夕儿一拜,愿姨娘健康长寿,幸福安康,积福万年长!”
姨娘起身亲自扶起我,动情的说道:“夕儿,姨娘的好夕儿,姨娘谢谢你!”她拥我入怀,浓郁却并不刺鼻的牡丹花香充斥了我的鼻尖肺腑。
我在姨娘怀中说道:“这便是夕儿送姨娘的生辰贺礼,愿姨娘喜欢。”
“喜欢,喜欢,姨娘喜欢得不得了!”在姨娘略微有些哽咽的声音中,我只觉头顶似乎被插上了件什么东西,抬头便见姨娘正笑吟吟的示意侍女端来铜镜放在我的面前。
铜镜里映出一张尚且带有些许稚嫩之气的的容颜。
端庄的流云髻盘旋于头顶,一只蜻蜓玉簪轻轻颤动,几朵贴梗海棠花更是娇嫩的轻轻绽放于鬓边及发丝间,两串白色的珍珠吊在翡翠耳环之下,一张脸更是在铜镜中泛出丁点红晕,与早起出门并无多大差别。
只是,细看之下才发现端庄的流云髻之上斜插一只纤玉蓝珠镶宝石的步摇。纯正红色的步摇在阳光的照耀下在铜镜中映出璀璨的光芒。
好贵重的物品!我大惊之中回头看向姨娘。
姨娘点头:“夕儿插上之后方显出这步摇的美来。这是本宫当年入宫之时如今已逝的太后娘娘送予本宫的见面礼,想来必是很好的。如今就再转送给你了,戴上吧,这是姨娘的一点心意。”
我回首看了看娘亲,娘亲遂上前说道:“姐姐,既是太后娘娘曾经送予您的,就更加应该留在您的身边了,怎么能送给夕儿还是个孩子的人这般贵重的物件呢?岂不更加宠坏了她,以后便越来越会恃宠而骄了!”
姨娘却看着我微笑道:“姨娘相信夕儿不是那样的人,不会做那样的事的。”
面对姨娘信任的目光,我点头笑了,说道:“姨娘放心,夕儿一定不负姨娘所望的。”也便收下了这玉步摇,又转身退回座位,继续用膳。
姨娘的胃口似乎渐开了,说说笑笑之间也已经食下了不少食物。
只是皇宫里的规矩是繁杂而琐碎的,就连日常的用膳也要讲究各种规矩。所以,至一顿午膳的时间下来,各种唱报声,请用声不绝于耳,最后还是姨娘下令将那些宫女内监全部逐出,方才安静不少。
皇宫内的时间似乎真的消逝的很慢。阳春三月的正午并不是很热,用膳之后在娘亲与皇后姨娘相携一同午睡之时,我经得娘亲的同意,带上惜梅又出了栖凤宫。
一路上寂静无声,偶尔几只黄鹂鸟儿鸣叫着从面前飞过。微风徐徐吹来,柳条便微微荡漾,一派鸟语花香之景。
不知走了多久,感觉有些乏了。四处寻望便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座凉亭,走近之后,只见亭上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绿荫亭”。进入厅内坐下之后细细观赏,才发现此亭果真名副其实。
亭的四周皆有高大的杏树遮蔽,那淡黄的杏花在阳光下绽放,成群成簇的从郁郁葱葱的叶子中露出头来。芳香怡人!
在亭中只稍事休息,便再无一丝热气,闻着浅浅的杏花清香,乏累的感觉顿时消去不少。
在乏累之感全消之后,方细细欣赏起周边的风景。
四周静静的似乎只剩下风声,暖暖的清风迎面吹来,带来亭外围华丽的牡丹特有的香。
在香气的萦绕之下,我微微感觉有些困倦了,便支手伏在石桌上阖上了双眼。意识渐渐的模糊,在花香与微风的环绕中进入了梦乡。
醒来时看看太阳,发现自己并不曾睡下太长时间,那日头只是微微西斜了。
却也不再似正午的阳光那般浓烈的让人睁不开眼睛。惜梅也不知去了何方。诺大的鸟语花香之地只余下我一人。我揉揉发涩的眼睑,正欲起身回去姨娘的栖凤宫中,却恍惚间听见一阵笑声,略微带些凄厉意味的笑声。
我不由得止住了步伐,侧耳细听,那笑声依旧断断续续的传入耳中。寻声望去,却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座颓败的宫殿,笑声正是由那里传出。
我按压下内心的惶恐之意,缓步朝那所宫殿走去。
走近了之后,看清了宫殿的模样,发现正应该也是一座曾经经历过绝顶繁华的宫殿。同样也是飞檐走壁的设计,同样透露出奢华的气息,若非它过于破败,是能够与姨娘的栖凤宫相聘美的吧。
抬头望去,只见那破败的门匾之上,暗红衬底的金色大字已经全部脱落了,只能模糊的看出“华去宫”三个大字。再往下看,斑驳的锈迹四处可见的大门,也早已失去了原有的纯红色彩,显得破落不堪。
笑声依旧从内不断传来,我终究敌不过强烈的好奇心,双手推开了沉重的大门,在大门的吱呀声中步入了院落之内。
大院之内有数不清的各类芍药花似火的开放,只是仿似是长期无人清理,各种各样的杂草蔓延其中,竟比芍药的长势还要好。正对着大门的是一座相当华丽的正殿,却也只是曾经了,现在看来已经很旧了。
“玻心殿”三个大字悬挂正门之上,与宫殿大门的破落不同,这座正殿却是干净不见颓废之气的。应是被人每日细细整理,方才有此效果的。
此时殿门洞开,笑声便是由那殿内传来。
我一步一步走的极稳,慢慢的向前,在到达正门之后略微停顿一下便轻身而入了。刚刚站定,正四处回望之际,正门却在身后“吱呀”一声重重合上了!
我不由得大惊失色,两眼戒备的望向四周。笑声却在此时停住了,一个人影进入了我的视线。
她是从内室的寝殿走出来的。常常的发丝并未曾束起,静静地在肩膀流淌,直蔓延至脚下。一身天青色的家常衣服因年日久远而略微有些泛白之色。一张因缺乏保养而皱纹毕现的脸上,却又不难看出昔日绝美的容颜。只是,在透过紧闭的窗子而透出的微光中看清她的容颜之后,我更加惊呆了!
我见过她的。
在我刚刚来到这个时代之时,爹爹为了让大家都认识认我,多次带我前来参加宫廷盛宴。在盛宴之上屡次看见她的身影。只是那时的她是无比端庄高贵的坐在当今圣上身侧,高高在上的气势直与皇上相匹敌。
她便是我朝如今已因家族谋反而受牵连,被打入冷宫,废除名号的皇后娘娘——皙颜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