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空气中浮动着香樟树淡淡的香。南宫少卿缓缓的步入营帐，轻盈的脚步声仿佛怕惊动了四处漂游的夜虫。

他突然发觉，每走一步都是那么艰难。

近了，近了，越来越近了。

就看一眼，再放任自己的心一次吧！

就一次，最后一次！

脚步轻盈而凝重。

仿佛越过的，不是那道门，而是自己的心墙。

每靠近一步，胸前伤口的记忆便愈发鲜活，牵动一阵深邃入骨的痛，让他止不住的颤抖。

可是，他止不住自己的心，心在叫嚣，渴望着靠近，即便被这痛苦汲干生命的养分，侵蚀掉灵魂，他也仍然止不住的想要

靠近！

朦胧的烛光下，静静凝视那张他永远也忘不掉的脸，静静的睡颜，淡淡的眉眼如烟.面色和记忆中的比起来有些苍白，眉梢眼角似乎多了一丝疲惫和忧愁！

南宫轻轻的松了口气，那终究只是梦，她还活着，活得好好的。

她看起来有些憔悴，连睡梦中，都皱着眉头，看来，我实在是叫她寝食难安了！

终于，她再无法忽略我了吧？

就这样吧，记住我，用伤害和仇恨来记住我吧！我宁愿你恨着我，也不要你忽略我的存在！南宫喃喃自语。

自己终于强大得连她都开始害怕了，这就是自己一直想要的结局吗？

可是，为什么，我的心还是无法快乐？为什么明明决定毁了她，却在梦到她香消玉殒的时候心痛欲死，迫不及待的想要亲眼看到她平安？

这真的是很矛盾，我不是想要看到她痛苦，想要她恨我吗？

可为什么，她的痛苦换来的是我更多的痛苦，她的恨换来的是我更多的悲哀？我不是应该快乐，应该放声大笑吗？南宫一遍又一遍的问着自己。

没有

没有答案。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能给自己带来快乐。

唯一永恒的，只有伤害，和痛苦！

如果痛苦无法停止，就让它更浓烈些吧，直到，心死了，麻木了，也就不痛了！

如果伤害无法停止，就让它更强烈些吧！

今晚，就先将这一切暂时放下吧。

南宫的心渐渐宁静下来，一如这宁静的夜色，再无一丝涟漪。

他静静的坐下，注视着她，感受着她均匀而宁静的呼吸，那样的安静，美好。

他轻轻的笑了，他的眼神是那样的专注，仿佛她，就是他整个的世界，除了她，他的眼中再也容不下任何东西。他的笑容是那样的柔和，在夜的涟漪里一圈一圈轻柔的荡开。

没有仇恨，没有痛苦，没有让人防不胜防的算计！

这真像一场梦，短暂而美好，他从没想过自己还能安静的坐在她的身边注视着她。

夜色似乎也因着他的心境而格外的柔和起来。

南姬身上的罗衾微微滑落，雪白的臂膀露在外面，冰肌玉骨，这对任何一个谦谦君子都是不可抗拒的诱惑。

他南宫，不是谦谦君子。

可他心中没有一丝杂念，凉风吹进来，他轻轻的帮她拢上被子，深怕惊醒了她！轻轻的握着她的手，透过掌心向她传递着丝丝温暖。

第一次，可以这么近距离的注视着她，可以贴着她的手心，温软的触觉几乎将他心中的坚冰融化。

很久以前，自己就想要这样的靠近她吧？

世界，在他眼中不过是一片荒漠，一如荒漠中漫天的黄沙，人心是看不到尽头的荒凉。

他站在云端，冷眼淡看俗世红尘，悲欢怨憎，对世人的疾苦和病痛无动于衷。

可唯有她，让他在漫天的荒芜中触到了一丝凉馨，一泓清泉，一捧月辉，珍贵得无以复加。他先是惊讶，而后好奇，继而动容，终至沉沦。

终于沉沦在了俗世红尘，无怨无悔。

可最后，才惊觉，她生动的眼神中，藏着冰冷的毒，是专门为他配备的，足以让他万劫不复的毒!

更让他绝望的是，即便是毒药，自己还依然如饮鸩止渴般，无法停止！

……

他望着她，表情复杂，变幻不定！

如此的近，又如此的遥远。

手心，如此的贴近，可，人心呢？

明月缓缓的从云层里钻出来，还给大地一地的皎洁！

凉风一吹，寒气的袭击下，半梦半醒之间，南姬微微睁开了惺忪睡眼。朦胧中看到有人坐在她身边，感觉到有人握着她的手，喃喃自语的说着什么。

她有些吃惊的睁大了眼，天，她看到了什么……那一刻她的心震惊得几乎跳出了胸腔，可她没有叫喊。

她以为这是梦，或者是幻觉，否则，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呢？

更重要的是，眼前的这个人没有像从前一样让她感到恐惧。

他的脸上挂着温暖的微笑，目光又是那样柔和，似乎并没有想要伤害她。

恍惚间，她以为自己再次看到了梅花树下，那孤独倔强，明媚如朝阳的少年。

烛光柔和地闪烁着，勾勒出夜色温柔的轮廓。

这夜，似乎太短，转眼间便是黎明！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进来，南姬醒来。

“我怎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南姬自语。

一旁的龙涉听后脸色颇不自然！

当天，南姬梳妆的时候，发现伴随自己多年的朵钗不见了，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也找不着，最后不了了之。

这支发钗到哪里去了，成了一个无人问津的悬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