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扇着扇子，径直走着，那女子跟在后面，两人之间的距离始终都相差一步，未多也未少，进退有度，我快一分，她也跟着快一分，我慢一步，她也跟着慢一步，这么聪慧的人，是不是和我想象中一样有趣呢？
绕着这地盘走了整整一圈，跟着的女子没有上前说过一句话，那么一个柔弱女子硬生生跟着自己走了大半天，未曾休息，未曾喝过一口水，还没有抱怨过半句。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看来出来一趟，果然没错，居然给自己碰到这么个有意思的人。
看着渐渐昏暗下来的天空，手中的扇子懒散的搭了搭，古代人的夜生活真是无聊的可怜，白天人潮满满，到了夜晚，那些小贩都已经收摊离去，连行人的脚步都比起白天来要匆忙。
在现代这晚上可比白天要热闹多了，白天都在工作上班，等到晚上才是释放自己的时候，到处都灯火辉煌，亮如白昼，这里虽是没有现代的彩灯明亮道路之类，但是还有些许亮光，走在路上不会摸瞎。
好好想想，现在这个时辰哪是最热闹呢？手上扇扇子的动作一滞，就是那了，眼睛瞟了一眼后面，希望你别让我失望才是，想到这，不由加快脚步。
一处灯火阑珊，人潮鼎沸，莺声燕语，脂粉香气飘散着，嘿嘿，只有这妓院才会夜晚开门，也是人流最多的地方，夜晚要找乐子的话就只能来这了。
看了眼妓院的名字，春宵苑，好名字，通俗易懂，春宵，春宵一刻值千金，嘴角弯起，就是这了。
往春宵院走的时候，后面的人明显没有紧跟了，犹豫着小步移动着，似乎在挣扎着什么，随后又紧紧跟上，和先前一样，只余一步的距离。
“哟，这位公子是第一次来这吧，公子真是俊俏的紧呢。”一位三十左右艳丽的妇人在自己踏入的第一步就立马迎了上来，应该是这家春宵苑的老鸨了吧。开始看家身后的人时，也只是轻皱起了眉头，并没有多说什么，看来这老鸨真是个人精。
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替我找间雅间，再来几碟小菜，温上一壶好酒。”
“好，好，公子请往这边，妾身为公子安排的雅间可是本苑最好的位置，安静没人打扰，又可以将台上看的清清楚楚呢。”老鸨一只手正欲伸来拿走我手上的银票。
手腕一转，凑到老鸨耳边，“再准备几件素雅的衣服。”说完瞟了一眼身后。
老鸨也随着我的侧目往后面看去，仔细打量了一下，笑开了，“是公子，妾身这就为公子准备，小桃，到公子到楼上的雅间去。
随后一个丫环领着我们到了楼上的雅间，果然比较安静又可以将整个春宵苑的所有尽览于前。
雅间的布置也是分雅致，确实能配上一个雅字，桌上的檀香散发着香气，应该是熏草，能提神的功效，看来这春宵苑的服务不错啊，处处都为客人着想。
不多久，就有人将刚才所吩咐的酒菜端了上来，还有几件上好的衣裙，颜色淡雅，之后便全部退下。
那一直跟着自己的女子也站在身后，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就算进来这，连句疑问都没有还是跟着，虽然脸上红红的，但是透着股坚定。
“坐吧。”倒了杯水，摆弄着。
那女子抬头望了一下，便走了过来，轻轻坐下，似乎还能听见她轻微的抽气声，估计是太累了才会那样吧，也是，她一个女子，没有内力护着，走上半天不吃不喝不歇的，也难怪会这样。
将手中的茶水递了过去，那女子犹豫了一下，接了过去，一饮而尽，喝完了之后还舔了舔唇间，我拿起水壶，再帮她添满了一杯，那女子没有再犹豫，倒满之后，喝了个干净，之后如此倒了三四次，那女子才摇了摇头，表示不需要了。
在她喝水的时候，我就这样一直盯着她看着，瓜子脸，清雅秀丽，容色照人，肤色白里泛红，甚是娇美，倒是个美人。
“说说吧。”自顾自的从桌上拿起了酒壶倒了杯酒，放在鼻间嗅了嗅，上好的汾酒，三十年的珍品。
“姑娘是想知道什么。”轻柔的声音从那女子嘴里传出。
杯子放在唇边，挡着嘴角牵起的地方，果然是个玲珑剔透的可人儿。
“随便吧。”放下酒杯，好酒，味道独特芳香浓郁，清香纯正，醇厚绵软，甜润净洁。
那女子看了看我，娇美的脸上泛着点点笑意，“那先从我的身世说起吧，我叫迎惜，周迎惜，是周家五小姐，与其说是五小姐，还不如说是周家的使唤丫头，我是偏房所出，娘亲是大娘的陪嫁丫头，爹看上了娘亲，便娶了娘做三房，大娘自是看不惯，处处刁难，娘亲生下了我之后，身体虚弱，爹见我只是女娃，而周家的女娃又多，我上面已经有了四个姐姐，之后爹对我们母女不闻不问，而大娘更加的变本加厉的迫害我们母子，整整十七年，我和娘亲就在那样冷眼之中过了十七年，娘亲每次都护着我，开始我性子急，还会跟大娘顶上两句嘴，大娘恼了就要家法打我，娘亲红了眼眶，磕着头求大娘，死死的护着我，那些个鞭子全部打在娘亲身上，而我自己身上没有一处鞭痕，那时候看着娘亲虚弱的身体差点撑不过去，我吓的眼泪直掉，就算被大娘和四个姐姐的辱骂和欺负我也未曾红过眼眶，可是娘亲那样子，我害怕她离开我，还好有一个老嬷嬷看着我们可怜偷偷让大夫看过，娘亲总算熬了那一关，但是娘亲的身子却更弱了，仿佛一眨眼，娘亲就要离我而去，后来我学乖了，不再和大娘顶嘴了，要打要骂都随她，可是就算这样，她依旧不放过我们，有一天大娘最喜欢的首饰不见了，将整个周府都搜了个遍，却在我的枕头下发现了，那时就算我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可是我真的没拿，我看向一旁也跪着的娘亲，娘亲最近刚好受了风寒，这样跪在冰冷的地面之上，一定会受不了的，我不管别人看我的眼神，所有骂声都进步了我的耳，我就那样看着跪着的娘亲，只见她淡笑着，娘亲说，她相信我没有偷，那时候我觉得有娘亲这句话，什么都不重要了，可是，大娘听了之后更气了，让我们在院子之中跪三天，直到我承认为止，我跪三天不要紧，可是娘亲不行，我看着娘亲，犹豫了，娘亲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拉着我的手，摇了摇头，我流着泪看着坚持的娘亲，大娘一行人离去的时候，我看见周家的大小姐，也就是我的大姐，大娘的女儿，对着我露出了厌恶的笑，我明白了，都是她诬蔑我，上次李家公子来府时，李公子赞赏了自己容貌，正好被她撞见，大姐一直爱慕着李公子，看到之后很是记恨我，可是我没想到会连累到娘亲，整整三天啊，朝晚两夕的寒气娘亲怎么能受的了，我无数次想要承认，可是娘亲说没有做为什么要承认，三天之后，娘亲坚持不住，倒了下去，可是大娘却不让我请大夫，最后，娘亲没有和上次一样熬过去，娘亲临走前紧紧握住我的手，说她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我，最后离开了我。”
说到这里的时候，周迎惜脸上全是泪水，“你的娘亲真是个好娘亲。”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帮她把脸上的泪水擦干。
周迎惜泪水连连的看着我，“是啊，娘亲是这世界最好的人，可是……”周迎惜双手紧握着，悲愤的气息从她周身散开。
“所以你才会出现今天这一幕？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没出手，你就真的要做那个人的小妾了。”慢慢擦拭着她脸上不断涌出的泪水，这不是屈辱的眼泪，是为了她的娘亲吧。
“你知道了啊。”周迎惜淡淡的语气似是在她意料之内。
我点点头，“看你的装扮，应该是特意打扮过的，将自己优势全部呈现出来，那人应该是这带有名的恶霸吧，既然如此，你还敢如此招摇，我就觉得你是故意为之，本来我不想理会此事，你却上前纠缠，我就更加肯定了你是故意的，要不是你视死如归的样子，让我有一丝好奇，恐怕现在你只是一具尸首了。”将自己的想法如数说出。
周迎惜看着我，笑了笑，“是啊，那人叫曹豹，是这最大恶霸，娘亲死后，我不甘心，周家虽然不是豪门大户，还也算是个殷实门庭，凭我这点微薄之力，根本就无法与之相抗，所以我才偷偷的将那些姐姐们的衣服选了件最适合自己的，打扮了一番，装作偶遇曹豹，曹豹好色，所有人都明白，被他看上的人，无论是谁都会强抢回去的，正好姑娘出现，那时候我已经想好随着娘亲去了，所以并没有想过有人出手相救，只要我一死，曹豹便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找周家的麻烦，到时候看见和我有几分相似的那些个姐姐们，自然不会就此放过，一定会强抢过去，可是我没想到姑娘你会出手。”
那个草包真叫草包，果然名副其实，“我说过，既然你跟着我，就是我的人了，从此你和周家在无瓜葛，既然没有瓜葛，名字也换一个吧。”
“多谢小姐了，姓可以换，可是这名是我娘亲给我取的，可不可以……”迎惜小心翼翼的问着。
“随便你吧，小姐就不要叫了，我听着怪别扭的，我叫夜神月，随便你怎么叫，从今以后你就跟我一个姓吧，姓夜。”又拿起杯子泯了一口酒，入口浓烈，辛辣刺喉。
“那我就叫你神月吧，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说着周迎惜，不，从现在开始应该叫夜迎惜，眼泪又缓缓流下。
女人是水做的，这句话真没错，“丑死了。”皱着眉看着眼前哭笑不得的人，手中依旧拿着帕子擦着她的眼泪。
“神月不喜欢，我从此以后不哭就是了。”之后便扬起了淡浅的笑。
指了指放在桌上的裙衫，“换了吧。”
迎惜看了看自己身上再看了眼桌上放着的裙衫，了然一笑，拿起裙衫就往屏风后面走去，一盏茶后，迎惜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那娇美的样子让人移不开眼，那老鸨只是看了眼，就拿出了这么合身的衣服，不得不佩服啊。
“吃点东西吧，你也跟着我一天了。”拿起一双筷子递给她。
迎惜接过筷子，“神月，你真是个好人。”
听到这个，我不经大笑起来，“我是好人？这可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你别忘了，开始我可没打算救你，而且还带着你走了这么久的路，带你来这里。”
“可是你最后还是救了不是吗？也并没有做出对迎惜不利的事。”迎惜直直看着我，似是要看进我的内心，我下意识撇开了她的注视。
“迎惜，你很聪明，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可是你却因为你娘亲困在那小小的周府，有娘亲的感觉是不是很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很想了解拥有自己从来没有过的，那种陌生的感觉，真的很想知道。
“呵，的确，那种感觉确实很美好，神月，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迎惜目光一直锁定在自己的身上，那认真的样子就像在许诺什么重要的誓言一样。
“吃菜吧。”心中好像有什么地方变得暖暖的，很舒服。
望了望春宵苑的台上，一个姿色中等的女子正在抚琴，周围调笑声络绎不绝，根本无人欣赏那女子的琴声，这里真是醉生梦死沉沦的好地方。
“我买下这个地方送给你可好？”又倒满了一杯酒。
“神月怎么说就怎么做吧，我无所谓。”迎惜讪笑着，既不认为有多么重要也不认为有何不妥，只是随口应下。
“我教你点毒术吧，以后防身。”喝下刚到上的酒，又接着说到。
“好。”迎惜还是笑着答着。
真想不通有什么好笑的，怎么一直都在笑，也不知道她究竟笑些什么。“你不问为什么吗？”
“那神月告诉我吧。”迎惜还是笑着答到。
我扶着脑袋，看来我是醉了，不然我怎么会感到这么无力呢，一定是醉了，心里越发的肯定。
“今晚就在这休息吧，我也不想回去了。”手撑着脑袋，轻轻的说着这句话。
“好。”迎惜依旧还是说着这个，我估计现在我说让她去死，她也会说好。
叫来了老鸨，想在这过夜，顺便商量了一下买下这个春宵苑。
“公子，你想买下妾身这个苑子，可是妾身并没有想卖的意愿。”老鸨陪着笑意，眼睛却闪着精光。
从怀里掏出所有的银票，递给了她，“看看够不够。”
开玩笑，那可是自己的全部身家，再要多一两都没有了。
那老鸨看着手中的银票，数了数，眼睛随着手上的动作也越发的有神，就算这春宵苑在经营十年都赚不了这么多的钱吧。
“够，够，够了，公子，这春宵苑，以后就是您的了，可否容妾身收拾一下。”老鸨笑眯眯的眼睛说不出的愉悦。
也是，天下掉了馅饼真好砸她头上，难怪会笑成那样。“不用了。”
老鸨听后，顿了一下，但随即又笑了笑，“妾身也没什么拿的，但是苑里的姑娘还是要吩咐一声，妾身这就……”
“不用，你愿意的话以后还是留在这，都该干嘛干嘛就好，一切照常就行。”制止了她唠唠叨叨的废话。
“谢谢公子了，公子真是个好人，妾身叫琴娘，以后公子琴娘便可。”琴娘笑嘻嘻的脸都快要开花了，你的口袋是鼓了，我的钱没了。
“琴娘此时一定很忙吧，我们就不打扰了，琴娘请。”迎惜说出的话既不伤她的面子，又让这琴娘识趣离开。
琴娘也是个精明人，知道其中的意思之后，就走了出去，将门带上，这雅间被就偏僻，能环视整个春宵苑，却又不让人注意。
“这琴娘倒是个聪明的人。”迎惜望着门口悠悠说到。
“那也没有你聪明。”倒在软绵绵的床上，舒服的蹭了蹭。
“呵呵，神月这是在夸我吗？”虽然是在问我，倒不如说是她自己夸自己。
没有接她的话，盯着头顶的帘帐，“你睡吧，我要回去。”
“哦？不是说今晚就到这休息不回去，怎么又改变主意了？”迎惜疑惑的开口问道。
“有些事情没有想好。”慢慢从软床起身，整理了一下头发衣衫。
迎惜也没有在开口挽留，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神月，我说过此后是你的，绝不食言，迎惜虽然不是什么圣人，但是说的话，还是能够算数。”
我明白她话里面的意思，她也知道我要想什么事情，“我知道了，我明早再来。”
说完就打开窗户，飞身而走，没有再去看迎惜究竟是什么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