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老齐花前年就养了，放在阳台上，去年雪大差点冻死，还好后来又活过来了，这一朵只有黄豆大，性急要开，香是香的。为了老齐相信，我还找出这花以前开时拍的照片，而且又跑到阳台上去看了看花瓣蜷曲得像只细脚毛蟹似的花。闻着花淡绿色的花蕊，笑着想，老齐这人也真是，怎么会以为我连白兰花都不认识。
这是下午两点的事，我把照片和信一块发到老齐的信箱里。
老齐的回信四点多到的。
这期间我又在阳台上呆了一会，不过没有再去闻那朵花。我点了根烟，用食指和大拇指捏着。我想起前不久刚刚读过的一篇文章，说瞎子不吸烟，是因为他们看不到自己吐出的烟雾。我很少当着别人的面抽烟，觉得这就像当着别人的面脱衣服。我也从不把烟吞到肚子里，我想我抽烟大概就是为了看自己吐的烟雾。然后，我把掐灭掉的烟头扔了，轻松地回到屋子里，继续画我的画。
四个月还是五个月以前，有个不认识的人辗转地找到我，给了我一笔订金和一本发黄的旧画册，让我把里面的画照色照样画下来。我数了数，有一百来幅。这几个月我就在干这个。虽然我不太懂干嘛这样，但这笔钱可以让我很不错的过两年。而且那个人约好了取画的时间，笑着点点头就走了，没来找过我，也没给我打过电话，问我画得怎么样了。我时常想起他爽利的一笑的样子。我猜他是个开大饭店的。带客房的很大的饭店。那些画他打算挂到包厢里，或者客房里。我已经画好一半了。我想我可以刚好在约定好的时间之前一点点画好。
最近我的心思并不在画上。这是因为我去了趟外地，来来回回坐了十几个小时的汽车。每次从外面回来我都有几天像只病猫一般，得休息好几天脸色才能恢复正常。一起去黄浦江坐半日这件事又提起来，就是我从外地回来那天早上。我回到家里，开门进去。房间里挺静的，除了风嗒嗒地扑打着窗帘，听不到别的声音。我插上热水器电源，开始收拾东西。洗完澡我一边吃方便面一边看老齐的信，看时间那会我还在飞机上，飞机一起飞就开始颠簸，我闭着眼睛想飞机会不会就这么掉了下去，我想要是我就这么死了，老齐一定不知道。老齐收不到我的信了，不知道会不会给我打电话，会不会找到上次一块吃饭那几个问他们知不知道我去哪了。我想着老齐的脸，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从他跟我道过歉以后，就没有再跟我提起回上海的事。他还是给我写信，有时转一些有趣的小图片小文章给我。
“老齐，你来看我吧。”我写好信，关掉电脑，把装方便面的纸桶和一次性小勺往厨房的垃圾袋里一丢，抖开被子睡觉去了。
我们就是这么着又筹划起见面的事来了。
我点开老齐的信，信里只有一句话：“白兰花是我最喜欢的花。你知道吗？”
老齐想让我知道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