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100001064

第五卷京华江南 第一百零七章 身在苏州心在天下的一个好人

史阐立从竹园馆里走了出来,嘘了一声,抹去了额头上的汗珠,他身后这座楼正在装修,只是距离开业还有一段时间,抱月楼扩至江南的事业进程开头倒算是顺利,只是这两天在苏州城里买姑娘的事情出现了一些小问题,从同行的楼子里挖姑娘,虽然仗着三皇子的威势,顺利无比,怎奈何却没有请到几位红倌人。

每每思及此事,史阐立便有些头痛,江南女子多娟秀,是出了名的,怎么却找不到一些像样些的姑娘?难道都是被人藏起来了?本来还有其它的途径,他也曾经去牙行里看过,只是牙婆们热心介绍的姑娘都是从江北逃难来的可怜女伢子,虽说是父母在卖,但身条都没有抽出来,史阐立总有些下不了手,也害怕范闲生气。

说到那位门师,史阐立的脑袋就更大了,真不知道那位小爷心里在想些什么事情,前天从内库回来后,便一头扎进了盐商让出来的华园里,整日介的闭门不出,连马上要到来的内库开门招标一事也似乎没有做什么准备。

史阐立今天穿着一件棉袍,虽然如今是商人的身份,却依然脱不了十几年寒窗苦读所养出来的读书人作派,他的手抚在马车光滑的厢壁上,却没有上车。

车旁的侍卫好奇地看着他。

车旁无数行人走过,就在这车水马龙的苏州城大街上,史阐立忽然走神了起来,他望着那些面色安乐的江南百姓们,微微皱眉,回思起这一年来的过往,对于自己的选择忽然多出了几丝惶恐之感。

杨万里在杭州那番谈话之后,虽然这些人依然以范闲为首,坚定地往着那个不可知的将来迈去。但是史阐立与那三位同窗不同,他已经淡了仕途的念头,开始为范闲打理一些隐秘的事情,也知道了一些隐秘的消息,所以越发觉得范闲这人有些难以捉摸——自己这些人是想济天下,养万民的,可是门师大人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他心里明白,抱月楼的扩展一方面是为了方便范闲在监察院之外,有第二个探知天下消息的途径,但更重要的目的,却是为了方便范闲日后洗钱,门师的所作所为或许是为了一个良好的目的,但是在达到这个目的的过程中间,或许却要牺牲许多,比如无辜者的性命,比如读书人一直禀承的正道,比如似乎每个人都应该有的……良知?

到了今天,史阐立当然知道,范闲已然是一位权臣,而不是自己期望中的明臣,但他更明白,如果要做一位能够青史留名的明臣,攫取权力,也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在这个过程中,明字就会显得太愚蠢了。

这是一个哲学上的两难命题,史阐立陷入其中,却找不到任何答案,只好沉默地上了马车,将赌注压在了自己对门师的信任上。

马车是开往太平钱庄的,最近史阐立一直在那处调银子四处使用,那足足五万两银子的份额,实在让他有些惶恐,小范大人的银子,未免也太多了些,只希望他将来拿够了足够的权力与金钱资源之后,还能记得当初所想的事情,为这个天下做些什么。

—————————————————————————

“我很清楚我自己在做什么。”范闲满脸平静看着面前的杨万里,从内库回到苏州之后,他将杨万里传了过来,虽然按理讲,杨万里不能擅离职守,范闲属于乱命,但是有个钦差大人的身份,想必富春县的官员,包括上州的大人们,都不敢对杨万里多加指责。

杨万里叹息说道:“老师,学生只是担心,这官场险恶,而且极能诱人以奢华权欲……”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在范门四子当中,范闲最喜欢的其实就是杨万里,因为这小子说话够直接,而且一直牢记童年寒苦,刚正不阿不论,清廉自持也属异类。范闲虽然不是个清官,但这并不妨碍他对清官的欣赏,而史阐立虽然心中自有清明,但却只肯将事情闷在心里。至于另外两人,成佳林过于中庸求稳,唯有侯季常,这位当年京都与贺宗纬齐名的才子,心思厉刻,实在是做事的好人选,只可惜目前远在他州,范闲一时半会儿也用不上。

他挥手止住杨万里有些过了头的担忧,笑着说道:“我之心性坚定,又岂用你来担心?不要总怕我滑向邪恶的深渊,习惯了黑暗,便看不到光明。”

杨万里微怔,复又想到自己的门师是何等人物,怎会那般不济,自己的担忧或许真是过头了。

“金钱,只是工具。”范闲说道:“但凡贪欲之辈,总是需要用金钱来换取某种生理或是心理上的快感,而对于一个足够有钱的人来说,贪钱……如果不是为了数银子,那么一定是为了某种目的。”

杨万里摇头说道:“欲壑难填,世上太多这等事情。”虽然范闲经常蹦出些有些奇怪的词语,但杨万里已经习惯了,反正听得懂大概的意思。

“我又不是太监。”范闲笑着说道:“对于银子这种东西,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

杨万里苦笑,心想您若不爱银子,那何必用史阐立的名义经营青楼?尤其是此次针对明家与内库的行动,很明显是要截银子下来,而到时候交回朝廷手里的,又有多少呢?

范闲根本不理会学生的腹诽,很直接说道:“这次喊你过来,是有些事情要向你交代一下。”

杨万里虽然对于范闲的某些行事手法极不认同,心里有些抵触情绪,但对于范闲交待下来的事情,只是不违律乱法,执行起来是极为用心用力。

“请大人吩咐。”他看着范闲一脸正色,以为是政务上的事情,所以改了称呼,极为严肃地应道。

范闲看了他一眼,斟酌着说道:“马上京中会来任命,将你调到工部,我事先通知你一声,免得你有些摸不着头脑。”

杨万里听着这话一惊,还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自己在富春县上做的好好的,依惯例明年就能入州,仕途看好不说,而且这也是正途。他虽然是个忠恳之辈,却不是不明白官场之中的纠葛,当然清楚当初春闱后,为什么门师会让自己等三人下入到各州郡,而不是想办法留在京都的各部司之中。

因为范家在京都的势力已经足够雄厚,所以需要在外郡有些助力,这就是杨万里会被发到富春县的缘由。

所以此时听着自己要被调入工部,杨万里便有些不明所以,以自己的品秩,在京外还可以帮门师做些事情,回京之后,官卑位低,连话都说不上……门师大人这个安排不知道有何深意。

看出了他的疑惑,范闲轻声解释道:“从地方入工部,依惯例会上调半级,你不要以为这又是我做的手脚。至于为什么让你进工部,你也不用多加猜疑。”

杨万里疑惑地点点头。

“工部下有四司。”范闲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庆历元年新政时,水部司被改作了都水清吏司……这次,你要进的就是都水清吏司。”

杨万里微微张嘴,以为自己能猜到门师准备做什么事情,一张嫩脸涨的通红,说道:“大人,虽说河工修葺耗银无数,但是这个银子……可是动不得的。”

范闲一愣,旋即笑骂道:“你生的什么猪脑子?杭州城里那通骂,还没有骂醒你?”

杨万里这才回过神来,想到门师就算要贪银子,放着屁股下面的江南明家与内库不管,怎么会将手伸到河工之上,自己肯定是想差了,极为羞愧地连声叹息。

范闲没好气地瞪了他两眼,叹息着说道:“你这个莽撞性子,也得改改,在我面前倒好说,入工部之后,对着那些奸滑无比的官员,还是这样,我怎么放心让你去?”

杨万里一咬牙说道:“听老师的话,学生日后一定沉稳些,请老师交代。”

范闲微一沉默,缓缓抬起头来,盯着杨万里的双眼,一直盯到他的心里有些发毛了,才平静说道:“都水清吏司……负责审核发放朝廷拔往沿江治河所需的银两,数目十分巨大,尤其是去年大江决堤,死伤无数,今年朝廷只要国库状况稍微一好转,陛下一定会拔足实银。而我,让你去都水清吏司,就是要你……看着这笔银子。”

杨万里愣在了椅子上,半天没有回过神来……河工?大堤?洪水?洪水一般的银子?世人皆知,河运一项乃是国计民生中最耗钱的事务,尤其是庆国这十几年来,年年修河,年年决堤,银子像洪水似地往里面灌着,却没有听到半个响声。

一方面是天老爷不给面子,另一面自然就是人祸了,从京都的工部,再从河运总督府往下的各级官员,都不知道从这笔数量庞大的银子里捞了多少好处,贪腐之祸,甚于洪水。

陛下当然也心知此事,四年前大河决堤,监察院详加调查之后,当朝梃杀了那一任的河运总督,据说那位河运总督家中积产累国,而且背后的靠山是太后。只是庆国皇帝如此厉杀,依然止不住河工这路的贪腐风气,而河运总督的位置也已经空了四年,没有人接任。

加上最近几年内库的收益一年不如一年,两线征战,国库空虚,大河两岸的水利设施年久失修,这才造成了去年大江决提所带来的可怕后果。

连皇帝陛下都没有办法完全解决的事情……让自己去做?

这个事实由不得杨万里不傻,他有自知之明,自己治一郡一州的能耐或许是有的,但要治河,涉及天下万民生死,可不敢讲这个大话。

于是他惶恐拜于范闲身前,连声请辞。

范闲看着他,摇摇头说道:“慌什么呢?只是让你去看银子,又不是让你上河填土。”

“为保大江之安,万里便是上河填土又有何惧?”杨万里苦笑应道:“只是老师既然想着河工,便知道此事干系甚大,稍有差错,便是水淹万民的悲惨事情,学生实在不敢应下。”

范闲冷笑说道:“不是想做一位青史留名的清官吗?我这便是让你去咱大庆朝最黑的贪官窝子,你却不敢去?”

杨万里面色一红,缓缓低下头去。

范闲也不再说话,只是冷漠看着他。

良久之后,杨万里终于勇敢地抬起头来,咬牙说道:“便依大人。”他心里想着,就算到时候被阴死在河运衙门,也总能出些力,正如门师所言,既然要为天下谋利,又何用惜身?

范闲眼中闪过一抹欣赏之色,和声说道:“舍得一身剐,敢把……咳咳,总督拉下马。”

杨万里一愣,心想这句话有些古怪。

范闲掩饰着笑道:“更何况如今河运总督的位置一直空着的,有我范家与监察院看着你,河运衙门虽然深如龙潭,但那些贪官们如果想用阴私手段对付你……也得看我,答不答应。”

杨万里一想,对啊,自己有门师这么个大靠山,还怕那些人做甚?他倒也是心绪转变的快,面上马上浮现出了跃跃欲试的神情,似乎这时候就准备冲回京都报道,然后赶紧赶往大江之畔,去盯着朝廷的银子是不是花到了实处。

范闲看着他这神色,忍不住笑了起来,旋即正色说道:“但有一句话,你得记清楚了。”

“请老师吩咐。”

“你……只能管银子,不能管河工。”范闲十分严肃地看着他。

杨万里微愣,心想修河之事利国利民,为什么自己不能做?

范闲盯着他的眼睛,极为认真说道:“修河,自然有专业的工部司员们去做,你只要保证银子用到了正途上,河工万万不能管……这世上,最害怕的就是外行管内行,你以为修河就是将堤岸填高这般简单?”

杨万里脸上露出理所当然的神色。

范闲心里叹息一声,叮嘱道:“我让你去工部,只是用你之清明诚恳,眼里容不得沙子,却不是倚重你连半吊子都没有的治河本事。”

他看着杨万里虽然应下,但依然似乎没怎么听进去,便寒声冷笑说道:“莫要以为我这话是在说笑……杨万里,你给我听清楚了!”

杨万里下意识里站身了身子。

范闲盯着他一字一句说道:“如果让我知道,你敢对河工修葺的具体事务指手划脚,敢仗着我的名声乱出主意……我马上派人来将你斩成三十六段。”

杨万里被范闲寒冷的眼光一逼,身子一颤,知道门师是极为认真地在交待,赶紧端正态度,诚恳应下。

二人又交待了一番赴任后的具体细节,以及在河运总督衙门里可以信任的事情,这时候范闲才真正地相信杨万里并不是自己以往印象中那般愚鲁,对于自己交待下去的事情,应该能比较圆滑地解决,便开始说出今日谈话的重点。

“我让你去都水清吏司,其实并不指望你能消除掉河工一路陈年已久的贪腐蔽风。”范闲若有所思说道:“监察院在那边也有不少钉子,但是官员数目太多,与朝中的瓜葛太深,牵一发而动全身,总是不好处理。”

杨万里虽然有些讶异,但这个时候也终于学聪明了,没有发问,而是静静听着。

“所以说,朝廷拔到大江的银子……到最后,总是会不够的。”范闲嘲讽说道:“不管你信不信,但总之到最后都是会形成这种局面,就算陛下拔下两百万两银子,工部依然会喊不够。”

“本来如果徐徐图之,也不是完全不能扭转这种局面。”

范闲眯眼说道:“只是时间上有些来不及……去年大江决堤,冲毁了不少堤坝,让长年失修的两岸堤防与水利设施愈发的不堪,而去年冬季水枯之时,正是修河的大好时机,偏生那时候国库里却没什么银子……那今年怎么办?”

“今年如果不发大水,那是咱们大庆朝的运气好。”他冷笑说道:“万一再发大水,那可就抵不住了,而河工一事,还要倚仗那些官员,所以并不适合监察院有什么太大的动作。”

杨万里这时候才隐隐察觉到门师大人身在苏州,心却在天下黎民之上,心头微暖,试探着说道:“国库调银不够,而且已经到了春天,就算能挺过春汛,可后面还是需要银子。”

“这就是我让你去工部的真正目的。”范闲平静说道:“我会筹措一笔很大的银子,其中大部分会经由户部入国库,再调往河运衙门,但是先前说了,沿途苛扣,不知还会剩下多少,最关键的是,我怕时间上来不及,所以另外的那部分银子,我会直接调往河运衙门,由你接手。”

杨万里大惊失色,范闲口中所称的很大一笔银子,那数量肯定极为恐怖,想来一定是从内库中索得,只是这笔银子按理讲应该归入内库,再依陛下旨意分拔至国库,像范闲所说的直接调银……这往小了说也是私动国帑,往大了说,和谋反也没什么区别了。

“时间太紧。”范闲无可奈何说道:“往年的银钱调动要耗上大半年,到那时节……娘的,大江早决堤了,官僚主义害死人啊。”

杨万里这个时候当然清楚,范闲这么冒险和没有收益的搏命做法,肯定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是确实想让修河一事赶紧走上正途,心中虽然感动,但更多的还是对门师的担心,焦急劝说道:“大人,此事定要慎重,万一被人知晓……那可如何是好?”

范闲笑了笑,说道:“怕什么?难道陛下还舍得将我杀了?”

杨万里一想,倒确实是这么回事儿,虽说这笔银两的来源无法交待,但只要是用在河工上,又不是用在私蓄死士上,皇帝陛下怎会与自己的儿子过不去?

“那笔银子的来源?”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其实也清楚这银子的来路肯定是见不得光,只是不问清楚,总是有些不自在。

“坑蒙拐骗偷,我是个喜欢吃大户的人。”范闲笑着说道:“马上内库开始招标,银子你不用担心,关键是把这笔银子要运作好,监察院四处会帮你处理具体的事务,工部里面也有人会替你遮掩,你不用过于担心。”

杨万里一听这话就明白了,这么大笔数量要用非常规渠道灌注到河工一事之中,当然必须是朝廷高层睁一只眼闭一只睁,说不定事后的总谋划,便是门师的父亲大人,那位一直显得有些沉默的户部尚书。

“我的银子会越来越多。”范闲叹息说道:“会一年比一年更多,所以现在我愁的不是怎么挣银子,而是怎么花银子,怎么才能花的愉快。”

这话有些嚣张,只是明家的银子还没有骗到手,他却就已经开始提前想着怎么花银子了,这事儿不免有些荒唐。

“河运总督空缺四年。”范闲对着自己最拧的门生微笑说道:“希望在不久的将来,你就是我大庆朝的河运总督,而且是有史以来……第一个,不贪的河运总督。”

杨万里昂然而立,胸中红日初生,豪情万丈。

……

……

之所以要调苏州的银子入河工,为了就是抓紧时间,抢在秋汛之前,对千疮百孔的河堤进行最低限度的修补,杨万里自然不肯再呆,匆忙告辞而去,他要回富春县交待,又要入京报道,又要折回河运衙门,这万里,果然是要万里奔波,辛苦去了。

范闲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上,等着马上要到的那个人。

没有等多久,海棠推门走了进来,像看神仙一样看着范闲,半晌之后才轻声说道:“问题是,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

“明天内库就开标了。”范闲笑着说道:“夏栖飞如果不是蠢货,一定能将价钱抬到一个合适的程度,四成的定银不是小数目,明家既然如此老实地双手奉上银子压在转运司里,我总得把它花出去,才对得起明家。”

海棠摇头说道:“京中已经来了监察御史,江南总督府也会派员旁听,这笔银子,你根本动不了多少。”

她接着说道:“就算夏栖飞那边能够接下崔家的线路,可是要等货物变成现银,至少还需要七个月。”

范闲笑着望着这位姑娘家,说道:“反正是往北边运货,反正你们皇帝要出银子,而且我这转运司衙门里压着足够的银子,事定之后,我从太平钱庄里调些银子先用着,想来你们不会有太多意见。”

海棠微微一怔,旋即苦笑道:“这倒也不错,只不过七个月的时间,你总是能还得起……只是陛下并不知道你的安排,而且……用我大齐内廷辛苦攒了这么多年的银子……来给你们南庆修河道……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这事儿何止说不过去,如果北齐那位聪慧于内的小皇帝知道范闲如此玩法,只怕要气的吐血。

范闲一摊双手,望着海棠悲天悯人说道:“朵朵,你曾经说过,天下子民毕是上天的恩宠,咱们要一视同人,如果大江决堤,淹死的是我南庆人,难道就不是人?你忍心看着这一幕发生?北齐内廷的银子,明家的银子,朝廷的银子……还不都是天下人的银子?我只不过冒着极大的风险,用在天下人的身上,何错之有?”

海棠微微一笑,点头说道:“天下人的银子用在天下人的身上,当然不错,只是日后若我大齐境内出现什么灾荒年景时,还盼范大人不吝支援才是。”

范闲想也未想,含笑说道:“这是自然。”

海棠似乎没想到他答的如此之快,不由愣在了当地,不知道对方是真这么想的,还是在随口打哈哈,毕竟这世上真的没有国族概念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

……

海棠摇了摇头,说道:“先不论银子的事情,不过你今天倒真是让我有些吃惊。贪银子的官员权臣见得多了,但真没有想到,你贪银子居然会用在这些事情上。”

范闲缓缓抬头,似笑非笑说道:“很难理解?其实很好理解……正如我先前与万里说的,银子只是工具,只是用来谋取生理与心理快感的手段,挣银子难,花银子更难,怎样才能花的舒爽?有人喜欢买马,有人喜欢买美姬,有人喜欢买庄园当地主,有人喜欢买官位。”

“而这些,对于我来说,都是太简单的事情。”范闲继续说道:“我既然要花银子买乐,就得花一笔最大的银子,买一个世上最大的乐子。”

“独乐乐,众乐乐,孰乐?……”范闲开始用孟老夫子教育海棠。

海棠微笑着坐了下来,说道:“原来归根结底,你还是只想让自己过的更快活些,就像以前你在信中提过的那样,你希望这个世界能更美一些,你生活在里面,也会更自在一些。”

“不错。”范闲笑着说道:“就算锦衣玉食,权富集于一身,一朝国破人亡,如何享受?就算高歌轻台,有美相伴,云游天下而不携半丝云彩,可身遭尽是饿殍腐尸,黑鸦啄食,如何能够快意?养狗咬人而哈哈大笑,这是很没有品质的纨绔生活,我却是乐不出来的。”

他最后下了结论:“一人好,万人不好,这样不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

……

海棠盯着他的眼睛,忽然有些无助地摇了摇头:“真不知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范闲想了想后,很诚恳地说道:“为什么一直都没有人相信,其实……我是一个好人。”

海棠低头,隐去自己如湖水般清澈的眼眸,轻声说道:“好人……明天内库开门招标,你打算继续做一个好人?”

范闲的脸色平静了下来,说道:“在某些时候,我不仅不是一个好人,更是一个恶人,一个屠夫,不过,这两者并不冲突。”

海棠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似乎是很随意地问道:“这两天晨间,你又开始恢复了修炼,真气的状况好了些没有?”

其实从杭州城西湖边开始,范闲每日晨昏之际的例行冥想便开始恢复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里躲着海棠,似乎有些事情隐瞒着对方。

此时海棠当面问了出来,范闲也没有应下去,只是含笑摇了摇头。

海棠浅浅一笑,又问道:“你先前说的花银子之论,确实新鲜,不过天下多有不平事,寒苦待济之民甚多,为什么你第一项就选了河工?”

“各地善堂,会逐渐开起来。江北一带的流民,朝廷会想办法安置,我与陛下曾经商议过。”范闲平静说道:“内库的银子,至少有一部分我必须攥在自己的手里,然后用来做一些合适的事情。”

“这是某位前辈的遗愿?”海棠好奇问道。

范闲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什么第一项就选了河工。”

范闲依然没有回答,只是脑海里平空出现了一幅图画,那画上清丽的黄衫女子,正站在河畔的山石之上,满脸忧患地看着河道中凶猛的洪水巨龙,看着对岸河堤上辛苦着的民夫们。

“先休息吧。”他轻声说道:“明天内库开门,还有一场仗要打。”

……

……

(请大家投我月票……情势紧张,心情刺激,仿佛回到了新书月……挠头,新书月其实是被编辑唠叨惨了,战况可没现在紧张的。)

(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qbytx.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同类推荐
  • 吴楚争雄

    吴楚争雄

    伍子胥为吴王阖闾的大事奔走多年,如今大事都已完成。子胥一心要借兵报仇,可是阖闾总是不给子胥开口的机会,借故一拖再拖。阖闾此时最大的心事是自己的次子姬旦与长孙夫差之间的储位之争。姬旦锋芒毕露,用尽心机;夫差拜子胥为师,他隐忍谦逊,声色不露。在历经围猎风波、巫蛊冤案等等事件之后,过于心急的姬旦死在了自己的手上。但他的“密友”不知去向。此人在后来的各大事件中以多重身份亮相,此人究竟是谁?
  • 苍穹的业火

    苍穹的业火

    十三年,让年少轻狂的少年变得成熟。五年,让一个虚无的部队成为现实并获得全社会的认可。一个被隐藏的秘密渐渐浮出水面,却在即将揭晓的时刻再度化为飘渺。战火,再一次蔓延到这个刚刚从战火中站立起来的城市。曾经的少年,如今成为将校的他们,再度拿起手中的武器,去捍卫这份来之不易的和平。【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 读史学心机

    读史学心机

    历史之中饱含着华夏先哲们的无穷智慧,记载着炎黄子孙的辉煌业绩,它源远流长,博大精深,是祖先给我们留下的一笔丰厚的遗产。既然历史就是我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藏,那么我们就更应该用自己的智慧去进行深入的挖掘。我们要专注于“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的坚持不懈;体味“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的豪气凌云;同时,我们也要警醒于“冯唐易老,李广难封”的悲哀。我们应该用自己的智慧,让自己的人生变得更加绚丽多姿。
  • 拍案说史:中国历史的策略与方法

    拍案说史:中国历史的策略与方法

    历史是什么?历史就像是一幕幕相互关联的多幕剧,在绵延几千年的历史中不断上演。历史的素材人人都可以拿来再加工把历史事件放在特定的时空背景之下去思考,历史就会像万花筒一样展现出各式各样的图案。历史之所以成为后世研究的样本,就是因为它给我们留下了许多智慧的线索。这些线索,就是历史中的策略与方法;这些经典的策略与方法,至今仍是现代人的智慧源泉。策略是行动方针,方法是执行方案,它们都是在特定思维下产生的应对措施。在同样的处境之下,不同的人往往会选择不同的应对方法,正是因为他们具有不同的思维。古人用他们的经历不断验证了这些道理,也用他们的策略与方法留下了一个个成功或失败的案例。
  • 佛落

    佛落

    在西征的蒙古黄金家族的铁骑兵即将进入西域之时,已经死了的南宋第一通缉犯燕昭雪奇迹般地带着在大唐时候就消失的破晓和一枚金币出现在玉门关,并与纵横东西的班氏商队一同进入了西域,长孙雪眸受沧浪亭的老人之托去西域帮助打开碧落佛塔,她不得不再次亡命天涯,他也无避免对她的追捕。不灭的主人铁征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从死亡之海回来,决定与六百年来像狼一样活着的天山天狼宫的人作最后的了结,完成这一生不堪重负的使命,他带来了造就燕昭雪的杀戮的一生的和氏璧。
热门推荐
  • 邪王独宠顽妻

    邪王独宠顽妻

    本文为轻松搞笑文,坚决不虐:一朝穿越,苏笑笑得了个便宜儿子。但儿子的爹却不知死哪儿去了?“走,儿子,娘给你找个便宜爹去!”路人甲挺帅的,但没钱!路人乙挺有钱的,但人却实在是不符合她的审美观。苏笑笑拔拉着便宜儿子一路走一路找便宜爹的故事……(全文完)(情节虚构,切勿模仿)
  • 病毒(蔡骏作品)

    病毒(蔡骏作品)

    元旦,地铁站台,发现所有死者均有一个共同点:经常登录一家叫“古墓幽魂”的个人网站。一人似乎看到了什么无形的恐怖东西,冬至前夕,向飞奔而来的列车纵身跳下……如有某种病毒肆虐,“我”连夜赶往他家,在他家楼下目睹他坠楼身亡。,同事陆白公开即将结婚的消息,好友林树发来一封奇怪的邮件。经过查证,随后却跳江而死。平安夜,自杀事件频频发生
  • 重生之侯府嫡女

    重生之侯府嫡女

    前世,幸福美满的姻缘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她,身份高贵的侯府嫡女,为心爱之人倾尽所有,全心付出。功成名就时,心爱之人竟与她亲妹联手设计,毁她清誉、夺她亲儿,害她受尽苦楚…葬身火海之时,慕容雨咬牙切齿,对天狂吼:“若有来世,无论上天入地,为人为鬼,慕容雨绝不会放过你们!”再次醒来,她重生到了六年前,是母亲与哥哥过世的三年后,更是她命运的重大转折年…这一世,且看浴火重生的她如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掌握住自己的命运,将前世背叛过她的那些人一一斩尽杀绝…
  • 煤海丹心:林海水的诚毅人生

    煤海丹心:林海水的诚毅人生

    本书主人公林海水是安溪大地之子,这块大地赋予他中国优秀的传统思想和传统教育。当人们看到:为中国煤矿事业作出巨大贡献的林海水十年来和家人住在“干打垒”的简陋房子里,在东北凛冽无比的风雪中,用扁担挑水吃;当人们看到林海水不顾自己血压高,在煤井里爬进爬出,解决了一个又一个技术难题;尤其在“文革”时期,林海水是“反动学术权威”,属被打倒之列,而且各派系之间的武斗、枪战如同家常便饭,真可谓“黑云压城城欲摧”,可却摧不垮林海水那颗“赤子之心”,心里仍然只装着自己的事业,他不顾头顶呼啸的子弹,和工人们坚定地保护着矿井。看着这一件件、一桩桩事迹,谁能不为之动容!“他们是中国的脊梁”!
  • 神兵天下

    神兵天下

    在这片神奇的大陆上,兵魂,是唯一的王道!人们凝气通兵魂,炼兵化成形——御兵杀敌,千里之外;布兵成阵,遨游虚空,破碎九重天,攀登大陆的至高点。御兵飞扬临天下,白袍藏刀为谁狂! 神兵天下官方唯一书友群:178522849,欢迎入驻!
  • 魂魄书

    魂魄书

    那时是深冬,清晨,天寒得很。手下顶着冷风急报,昨夜才到风堂的献宝人华新被杀。他问明情形,立即令人锁堂,到客房打量地上狰狞的尸体。地上的血迹并不多,尸体只在胸前有一半尺深的血洞,再无其他伤痕。客房中除了尸体与血迹,便只有三条足印。怎么会是三条?
  • 重生之小姐你好毒

    重生之小姐你好毒

    为丈夫争得千亿家产,却落得兔死狗烹的结局。妹妹怀上丈夫的种,眼睁睁看着她被气得心脏病发而亡。摸金校尉陈三三,深入传说中的神王墓时被同伙推落祭坛,成为活人祭品。重生到凤家大小姐凤琉璃身上,还没被那满室繁华晃花了眼,已被庶妹庶母设计陷害。这个身体,是一个不受宠的名门嫡女。没想到现代社会里,竟然还有一夫两妻,而且生母软弱,庶母掌权。庶妹口蜜腹剑把自己前身喂成了个人人生厌的白馒头死胖纸?我有祖传武功强身健体减肥消脂,不出三月变成玲珑身段清秀佳人!庶母佛口蛇心一心要自己死于非命?我以牙还牙让你吃进嘴巴里的家产都吐出来!渣男五行犯贱,自己不要他他反而贴上来?那么,呵呵呵…先生,请你滚远一点。结果,结果惹上一个无良男,表面笑得春风满面,背地里却一步一步地粘将上来。为了自己,还摇身一变,变成了巨富之家的私生子,扬言为了自己要跟哥哥斗到底?原来这个世界上,活人果然比死人更可怕。…【精彩片段,宠溺无限】:【片段一】“小姐,乔家又来人议亲了。”“如果是乔家大公子的话,让他哪儿凉快哪儿躺着去。”“那如果是我呢?”翩翩而入的冷傲男子,眸内满是玩味的光芒,“凤琉璃,我履行我的诺言,来娶你了。”凤琉璃看着脱胎换骨的乔家四公子,浑身冰凉。【片段二】“萧夜,我以后叫你夜宵好不好。”退去柔情,某人又成为那顽皮的小猫。“好,你爱怎么叫我,就怎么叫我。”可惜男人也不肯亏本,“那我叫你什么好呢?”“…你可以叫我,三三。”【片段三】“夜宵,我饿了。”“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去。”“…夜宵,我想吃你。”于是小猫咪变身大老虎,啊呜一下扑上去【以下删除五千字】。【片段四】“夜宵,新年宴会,那个宋万三太太还会来吗?”想起去年那三太太的飞扬跋扈,凤琉璃就觉得讨厌。“不来了。”“为什么?”“天气凉了,我想着你见到三太太就会打冷战。于是赶在八月之前让他们家破了产。”…重新开坑,彤彤出品保证坑品哦。如果大家等不及看更新,可以先收藏本文然后去看本人的都市完结文《重生之女翻译官》:一样聪明淡定的女主,重生后走出不一样的人生。
  • 五谷膳食养生经

    五谷膳食养生经

    本书分为五谷为养,为身体提供基础能量;滋补保健五谷膳食方;对症调理五谷膳食方;四季养生五谷膳食方四个章节,讲述五谷杂粮的养生功效、不同功效的五谷膳食方。每种五谷杂粮的基本信息全面,全面解读其养生功效,还从滋补保健、对症调理、四季养生的角度介绍相应的五谷膳食方,让广大读者全面了解五谷膳食的养生功效。
  • 弃妃不善:邪王走着瞧

    弃妃不善:邪王走着瞧

    因为撞见男友与闺蜜偷情而意外身亡,却意外穿越成了冥王府的正牌王妃;但大婚当天,便被扔进带着冰水的桶里,为了不被糟蹋,她设计他们打成一团,却激怒了冥王,一夜强欢一封休书,十指皆废,从此两人只是陌路人。--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 美人丞相:皇上,请淡定

    美人丞相:皇上,请淡定

    一场睡梦之中的穿越。从一个不得宠的丞相庶子,空有一身美貌却被人嗤笑。到言辞狠厉,只想报复报复丞相父亲的侍郎知府,审个案能够惹来顶级杀手。收个杀手做侍卫,救灾百姓身先士卒。成绩卓绝,一朝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相。身在高处,心里不禁起了丝涟漪,被人陷害无所谓,被贬无所谓,落井下石更无所谓,也许能够学学苏轼吧。繁荣一地,偶尔插插江湖琐事,入冥教,她都一副随遇而安的样子,让人根本就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偶尔戏戏美女,或是捉弄捉弄身边美男,她是那么的淡定。她根本就不知道身边的人早已经为她倾心,而她依旧我行我素,淡漠如她。异国使臣来了,皇帝谋人却让她‘男扮女装’,迎接贵宾。当她再一次站在权力的顶峰,盛极一时,亲爱的娘亲却告诉她,她不是她的女儿,她只是她报复的一颗棋子。云依依不愿意相信,但也必须相信,眼睛一闭,倒在了大殿之前。而他们才知道他是她!沉睡醒来她忘记了一切,只知道自己从现在醒来,一切又将如何发展。她是否应该朝命定的方向走去,还是逃脱命运。半年失忆醒来,不入庙堂,入江湖,一场命运的相逢再一次展开。人生本就是一场阴谋,上天就是那个主谋人。PS:本文比较长,慢热型,希望喜欢的读者能够静下心来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