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094800000004

第4章 旧年的血迹(4)

嘎洛曾经问过我:“这像什么声音?”

“像种子播进地里的声响。”

那些木桩般的身躯都随之摇晃了一下,当时正在讨论的是要不要把储备的种子分了度过面临的春荒。

“头人家的孩子毕竟是头人家的孩子。”一个唐突而满含妒意的声音说。

“说不定他爷爷是跟达赖到印度去了。”

“他们的人不少。”

“加德满都,新德里,加尔各答,加、加拿大。”

“我喝过从加尔各答来的咖啡。”

“焦锅巴味。”

“那是你没放糖的缘故。那次,若巴头人请我喝那玩意儿,他是在银壶里熬的,我说,焦锅巴味,头人说,蠢猪,他替我放进一块四四方方的四方糖……啧!”

“我当红军时也吃过那鸦片一样的东西。”嘎洛说。

“红军还吃鸦片。”

“刚到若巴家,伤痛时头人就叫我和他抽上两口。”

“你不是说当红军的事你不记得了。”

嘎洛一挥手,说:“算了,算了,还是说说留不留种子的事吧,啊。”

那些年头,人们总聚在一起,排遣愁苦与孤寂。母亲带着我坐在会场的某一角落,我总要千方百计摆脱母亲,在火堆边找到一个温暖的地方。这时,总有人把粗砺的大手放在我头顶,我坐在一大堆细腻的尘土上,听话题不时转向我们家族昔日的富贵与荣耀。而使我与这个陌生而又遥远的家族发生关系的父亲却是村里唯一不在会场的人,他只能坐在自家矮小土屋的火塘旁,手中攥着一张我从学校借回家的《参考消息》。他曾经向我详细讲述过东巴基斯坦和西巴基斯坦中间怎么会隔着一个印度这样与我们生计无关的问题。

一夜会议不得结果,并不意味着下一夜聚会就会使我们全村人的肚皮做出获得一个令人感到实在可靠的保证。这仅只意味着在一大溜袒着肚皮贴着墙根晒太阳的社员们注视下,父亲又得从残雪斑驳的树林中背回五大背干柴。冬天里无所事事的男性社员们漠然望着父亲一次次穿过广场,望着大片冻结的土地上野鸽和轻捷的云雀成群飞起又降落。

冬天林中的积雪被风聚集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漩涡。我总要尾随父亲身后,帮他拾掇柴火。父亲毫不领情地用刀背砍我,用绳子抽我,我一切都能忍受而不哭泣。终于有一天父亲动用了拳头,他恶狠狠地把我打翻在蒙着一层青色苔藓的岩石上,看到我口中的血一滴滴顺下颌慢慢地淌,把地上的积雪染红,父亲膝头一软,差点就跪在我面前。风在树林上空打着尖厉的唿哨。我想我看到了泪水怎样在他眼眶中打转,我转身奔下山冈,母亲把我搂在怀里,我差点哭出声来,可她替我揩净血迹时又开始恶毒地诅咒我父亲。我咬伤了她的手,我恨她,她恨父亲,她和彩芹老师无法比拟。

后来,父亲就默许我跟他上山了。

我们坐在雪地上歇息时,父亲说:“你大了,阿来。”

一股暖流从头顶滑向脊梁,然后蹿向十根冻木的脚趾。我把脚趾紧紧蜷拢,不让这暖流从趾尖溢出。

我说:“阿爸。”我想像猫一样蜷缩在他脚前,我冷。

挂在冬日灰色天空中的太阳像一只迎风流泪的眼球。

“那天,你从对面坡地上下来,我才觉得你长高了。我想我看错了,我把挂书包的钉子往上移了,可你还是一伸手就挂上去了。”父亲笑笑,这是多少年以来,父亲第一次露出微笑。

父亲掏出一支经济牌纸烟点燃。

他又递一支给我。我摇摇头,泪水就下来了。

他又尴尬地笑笑。

“我想你饿了,抽烟抗饿。营长叫我抽烟时就说饱吃冰糖饿抽烟。”父亲粗糙的手指从我脸腮上刮去泪水,说,“大了,娃娃,男娃大了,鸡鸡上就要长头发一样的东西了。就要想女人了。”

我趴在地上,屁股朝天撅起,哭着说:“阿爸阿爸。”

在当时我差点就要对彩芹老师重复父亲对我说过的那句话。

她却趴在地上,看几只蚂蚁排成单行,从一片草叶渡向另一片草叶。茅草叶又瘦又长,闪烁着接近透明的翠绿。

至今,我仍把珍藏于心中的这个秘密,视为深长纯洁的初恋。

我们走出树林,站在村后的山丘上,妇女们一边筛选麦种一边等待分配锅里的杂碎。年轻人把宰杀出来的牛羊肉背到沟口,装上等在那里的供销社的卡车。我们站在山上,广场上的人被我高高在上的目光压成了一些蠕动的扁平的物体,强烈的日光使他们的躯体失去了明晰的轮廓,使他们实在的肉体与只是一片虚空的阴影——他们自身躯体的影子团在一起。他们的背像是沉甸甸的龟类的甲壳,壳下伸出摆动的四肢,短小而又缺乏呼应,真正龟类行动时肢体间协调的那种呼应。那些和我们同一个村子的人的行动笨拙而可笑,双腿沉重,仿佛被噩梦扼住喉咙时乏力的四肢一样。关键在于他们不是别的什么人,他们中有我母亲,我的堂兄妹,表兄妹和我同村的乡亲。我心情沉重。林中一阵凉风吹在背后。少年时代的我俯视那热闹的沉迷于节日气氛的广场,就已经深刻感受到命运的沉重,我敏感的心胸被颓丧与虚无的情绪无情咬噬。

下山时,我用一根坚韧的桦树条拦腰扫断许多碧绿的野草。

彩芹老师执意要我把一朵紫罗兰色的复瓣的小花插在她头上。

我插了。

她说我好看吗?

我说不知道。

她说花一定好看我一定不好看。

一直到广场上我都还猜不透她那样说究竟是什么意思。

父亲已放下了柴捆。他捧着盛满蘑菇的旧军帽,昂昂然穿过人群。他瞥了我一眼,我还看见他看见彩芹老师头上的那朵小花。父亲的眼光像一团无形无色的火苗在小花旁跳荡一下又熄灭了。

这时,我不再视父亲为情敌,一变又为彩芹老师的同谋:“他看见了。”

“看见什么了?”

“花。”我悄悄说,说出来我才知道我说错了。

“看见花没有看见我。”

所以,我干脆横下心说:“我阿妈昨天又生了。”

“昨天我在报纸里给他夹了条子。”彩芹老师说,“报纸他看了吗?”

“看了,阿爸只说美国人跟苏联怎么怎么了。”

“谈判,武器谈判。”

“晚上,阿妈就生了。” 我想这时父亲正腾手推开院子的栅门,随之仿佛又听到了饿猫一样的婴儿啼哭。晚上我梦见了这种啼哭。梦中我也知道这啼哭不是虚假而是真实。就在一年以前我也曾听到过这种令人心悸的嘶哑的哭声,也是一样的夜半。第二天早上母亲拥着牛毛毯子啜饮一碗热茶,上面浮着一层厚厚的陈年的酥油。当时我就嗅出了血腥味。一抹阳光照在黄土墙上,火塘中的松木劈柴上袅袅几缕淡淡的青烟。母亲把碗举到我嘴边,我使了很大劲才克制住了没有呕吐,父亲从外边赶回来,他迅疾和母亲交换一下目光,母亲就放下碗嘤嘤地哭了。直到我背上书包出门,父亲都没敢看我一眼。

我出门时又悄悄折了回来。

听见母亲说:“你真担保他断气了。”

“都僵硬了。”

“把他送走了?”

“一直送出沟口,才放进大河的急流中间,他平平顺顺地走了。”

“要是他生下来哭声都没有……”

“……你也就不伤心了。”

“我……”

这天早晨我从毯子中探出头来时,看到母亲对父亲微笑。母亲嘴唇不停地翕动,吐出的不再是诅咒父亲的刻毒语言。她 对着一团偶尔蠕动一下的破布细语喃喃。她半躺在新打的地铺上,掏出的奶子又大又饱满。婴儿嗞嗞的吮吸声像一只钻子在我脑勺上旋转。

母亲把那团破毡片举到我面前:“看看你妹妹。”

隐隐绰绰一团红肉从毡片里漏了出来,我突然想起在收割后的地里捡麦穗时也见过这样的颜色,这样的皮肉,那是一窝没有长毛的吱吱乱叫的耗子。

我说:“看见了。”

父亲正弓腰把一块陈年的猪油放进铜罐,呼呼作响的火苗在罐子周围缠绕跳跃。

一阵冷风挟带着广场上到处都是的草屑,特别是翻卷的牛胃中那些细细的被日光晒干的草屑吹在我们背后。我想父亲正把新采的蘑菇下进铜罐。他的腰弯下去,腰上的长绳勒进腹肌。而彩芹老师眼中仍然摇曳着痴迷的光芒。

这时,那三口巨大铜锅里的头蹄和肚肠已经捞了起来,晾在临时架起的案桌上。这些东西散发出热腾腾的蒸气。许多孩子在喷香的雾气中穿过。

嘎洛盘腿坐在三石灶前,烘烤风湿严重的膝头。通红的火烤得他龇牙咧嘴。他大声地呻吟着却又一点不肯后退。锅边溅出的油汤不时溅到火里,发出滋啦啦的声音。

他叫道:“唉,唉哟哟。”

快乐的孩子们齐声应和。

——唉!

——唉哟,唉哟,唉哟哟哟哟。

嘎洛骂:“小土匪,打嘴!”

——打!打!打打打打打嘴!

嘎洛终于转过头来。因为关节僵化,他实际上是整个肩背和头颈一起别转过来。他的脸皱巴巴的像干旱年头的核桃一样。那只独眼,独眼上粗大而又泛出淡淡金黄的眉毛使他的面容看上去十分和善。我伸长颈项咽下一口唾沫。

他扶着拐杖慢慢站起身来,他儿子走过去替他放下挽起的裤腿,他说:

“娃娃们到沟边掏些野葱来。”

我们快活地叫喊着。吆喝着几条肚皮被牲血胀得溜圆而脊背骨却像一串算盘子一样支棱在皮下的瘦狗们,奔向玛岗觉卡岸边潮湿的灌木丛。

只有我家皮毛光滑的黑狗追风虎踞在那根木头前对着我们的背影凶恶地吠叫。

它是在提醒我,像父亲提醒过的那样:不要和这群被少油水的肚皮弄贱了骨头弄厚了脸皮的孩子们搅在一起。父亲曾用极其鄙屑的神情对我讲过:过去,每当收完了若巴家的庄稼,头人就吩咐宰杀三头牛,牛血用以衅鼓,牛肉挂在家里的寨楼横梁上风干以备随时佐酒,头蹄和肚肠则像这样煮好犒赏小民。

同类推荐
  • 幸福之城

    幸福之城

    工作是嘉兴市中级法院的一名法官。已发表小说100万余字,散见于《小说选刊》、《中篇小说选刊》、《中国作家》、《江南》、《山花》、《百花洲》等期刊。
  • 象棋的故事

    象棋的故事

    小说表面上讲述了一条从纽约开往南美的轮船上一位业余国际象棋手击败了国际象棋世界冠军的故事,实际上讲诉了纳粹法西斯对人心灵的折磨及摧残。作为人文主义者的茨威格借这篇小说表达了他对纳粹法西斯的痛恨。本书还收录了茨威格其他的几篇有名的小说,如《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
  • 巴黎圣母院

    巴黎圣母院

    本书对巴黎圣母院及巴黎的评述非常精彩。充分展示了作者的浪漫主义美学观。,本书以1482年路易十一统治下的法国为背景,以吉普赛姑娘拉·爱斯美拉达与年轻英俊的卫队长、道貌岸然的副主教以及畸形、丑陋的敲钟人之间的关系为主线,热情讴歌了吉普赛姑娘与敲钟人高贵的人性,深刻鞭挞了卫队长与副主教的虚伪与卑下
  • 出门

    出门

    温亚军,现为北京武警总部某文学杂志主编。著有长篇小说伪生活等六部,小说集硬雪、驮水的日子等七部。获第三届鲁迅文学奖,第十一届庄重文文学奖,《小说选刊》《中国作家》和《上海文学》等刊物奖,入选中国小说学会排行榜。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 两个人的寂寞

    两个人的寂寞

    只需要彼此祝福吧,再也不要见面,再也不要联系,再也不要去介入对方的幸福。不伤害你,不伤害自己,更不要再去伤害其他人。两颗心,就那么一直凉下去凉下去,彼此相依,再也感觉不到温暖。谁曾想像过到最后能给与对方的竟然是这样的结局。两副柔弱的肩膀,加在一起仍然承受不住现实的爱情,爱就如此不堪承受生命之重。
热门推荐
  • 宠妻上天

    宠妻上天

    本文虐,虐身,更虐心,但结局绝对完美,善恶都有报!以前他只是她的老板,却可以掌控她的一切,包括她的婚姻,她的孩子。现在他成了她的老公,但娶她却绝不是因为爱,而且为了报复这个“背叛他”的女人!
  • 人性的弱点

    人性的弱点

    美国“成人教育之父”戴尔·卡耐基所著的《人性的弱点》,汇集了卡耐基的思想精华和最激动人心的内容,是作者最成功的励志经典,书的唯一目的就是帮助解决所面临的最大问题:如何在日常生活、商务活动与社会交往中与人打交道,并有效地影响他人;如何击败人类的生存之敌——忧虑,以创造一种幸福美好的人生。
  • 依依柳岸

    依依柳岸

    未名湖是镶嵌在燕园中的一颗绿宝石。环湖垂柳,柳荫小径,塔影婆娑,波光潋滟。月下观湖,静若惺忪着睡眼的处子,微风花影,则是一杯轻漾的春醪
  • 致有你的美好时光

    致有你的美好时光

    四年前,他病发,她被逼悄然离去,四年后,她为报家仇华丽回归……四年前,他爱她胜过自己的命,四年后,她恨他深入骨髓!“少爷,少夫人爬墙了……”“把手给我绑了!”“少爷,少夫人又爬墙了……”“把脚给我绑了!”“少爷,少夫人怀孕了……”“把人给我绑了!!!等等,你说什么?还不松绑!!!”
  • 蝙蝠山庄

    蝙蝠山庄

    世界上有些事真的很奇妙,要不是亲眼看见我很难相信仅仅凭几只彩色粉笔就能在大街上画出如此微妙逼真的图画来,就在我看得入谜的时候,电话响了,是短信,蓝色的屏幕上跳跃着一行荧光小字。三月三十日夜,欢迎光临蝙蝠山庄。蝙蝠山庄?我心里默念着,深遂的眸子里泅满疑惑,什么地方?
  • 医女倾国

    医女倾国

    她是丞相府中不起眼的庶女,生性懦弱,被自己的爹当做一颗棋子送入皇宫当皇后,又因其他妃子的争风吃醋,被她只见一面就倾心的皇上打入冷宫。她是二十一世纪医术高超的医生,仁心仁术,却被失去理智的病人家属开车撞死,灵魂飘入异世,重生在只有美貌的燕国皇朝冷宫皇后身上。看着家徒四壁的冷宫,凌墨嘴角噙着冷笑,心里却在疯狂流泪,要是她知道自己学医的最终下场是在医院门口被人开车撞死,她一定会连医院的门都不踏进半分的,可是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到底要怎样才能离开冷宫这个鬼地方!终于离开,她过上了逍遥自在的生活,每天在医馆医治病人,而更多的时候是化身为男子每天乐的逍遥。什么都不知道的她本想就这样平淡的过完一生,却被卷入一个又一个麻烦之中。因为医术高超被召进皇宫?好吧,她可是好不容易才逃出去的,怎么可能回去?却因迟走了一步被皇宫来的人包围,没办法,还是易容吧,女儿身怎么办?不用慌,办成男子就是了。可是要不要这么惊险,要上战场啊。医者父母心,不忍心看着战场上的生命一个一个消失,她上战场救伤兵,却悲催的被敌军俘获。什么?敌军的太子竟然看上了她,要她做太子妃,有没有搞错,她可是个‘男’的。另一边,冷血皇上在她被抓走后,每日辗转反侧,不能入眠,以前她都是睡在龙塌之下,没有她每日的嬉笑,他觉得好像失去了什么东西一样。偶遇巫族皇子,被预言成可兴亡天下的圣女,从此展开了六国之间的争斗,连巫族皇子也要来插一脚。拜托,这天下管她什么事,她可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子民。翻了翻白眼,她气定神闲的走入一个又一个皇宫。那些妒妇还想陷害她,微微一笑,皇帝皇子大手一挥,陷害她的女人统统遭受酷刑,被逐出皇宫。在追逐与被追逐之间,到底会发生一些什么样的有趣事情呢?她始终在逃,他们也跟着追。最终,还是他俘获了她的心,让她成为世上最尊贵的女子,一起看江山的秀丽。
  • 傻子王爷无情妃

    傻子王爷无情妃

    一只毒蝎子,彻底断送了她年轻的生命!别人只知道,那个软弱没主见的女人被迫嫁给一个痴傻呆闷的七皇子。殊不知,她早已不再是“她”!面对痴傻只会憨笑的美男,她气愤难填!你傻,本美女就医好你,谁知医好后,遭到嫌弃,却换来一纸休书,气愤之下,她恨不得与他同归于尽……
  • 丰臣遗梦

    丰臣遗梦

    文禄年间,丰臣秀长久病不治,大和丰臣氏危若累卵:丰臣秀胜病逝朝鲜,美浓丰臣氏就此断绝;丰臣秀次自害高野,近江丰臣氏彻底肃清。四年间,丰臣氏旁支尽数凋零,浮华盛世之下暗潮汹涌。少年王翎机缘巧合下来到这个乱世,成为了丰臣秀长的独子,是随波逐流,任由关原之战后德川独大,大坂之阵后全族夷灭?还是扛起大和丰臣氏的大旗,为丰臣一门留住这如梦似幻的锦绣江山?
  • 农门药香嫡女

    农门药香嫡女

    穿越成农家姑娘,不但有极品亲戚,还有包子家人,吃不饱穿不暖;好在她有随身空间和一身好医术,从此,整治恶毒亲戚,带全家人过上财源滚滚的红火日子。捡了个失忆男人,见好看又好使,本想凑合着过一辈子。怎奈,一日,相公家人找上门来,她才发现,她家相公竟是个名扬天下的战神王爷!作为一个女地主大富商,她鸭梨山大,只嚷嚷,王爷,你别闹啊!
  • 末世之死回来

    末世之死回来

    末世里,什么最不缺?丧尸,异兽,死亡。丧尸,异兽,背叛。丧尸,异兽,绝望。还有变态,变态,变态!--情节虚构,请勿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