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候着的一帮子看到皇上脸色铁青周身都泛着怒意地出来,大气都不敢喘。有宫女上前赶紧给他披上大氅,被他甩开,直接跪在了地上。
金宝硬着头皮上前,问道:“皇上——”
“去廷安殿!”他皱眉,不耐道:“怎么还不备轿!”
从朝堂上回来,金宝就知今日是灾难日,早就有了准备,二话不说默默转身去吩咐。
绿绮上前道:“皇上……”
元彻深吸了口气,冷冷道:“还不进去伺候!”
廷安殿内,高渊和钱弘见到皇帝阴沉进来,互相换了眼色,跪在地上道:“臣等恭迎皇上。”
元彻理都没理,直接坐在了榻上,一言不发。
“娘娘可是知晓了?有何反应?”钱弘直接问道,皇上如此模样,就已经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
怒气冲冲地看看他们俩,元彻道:“她亦自请,入凤章宫。”
钱弘与高渊两人皆是一惊,钱弘很快回复了平常神色,道:“娘娘此举,真是厉害。”
元彻冷哼一声,“她是在要挟朕!”
“臣以为,娘娘此举能让左王两派没了借口,又无法在此案上施压,怕连万大人也是无计可施,只是暂时委屈了娘娘。”钱弘分析得头头是道,斜眼看了看脸色稍缓的皇帝,若在平日此事利弊他恐怕早就想得清清楚楚,只是入冷宫的是皇后娘娘,让他失了心神。
半晌,元彻方回道:“此案速决,那边也该差不多了。”虽是愤怒心伤,可真要让云依呆在冷宫他如何能舍得。
高渊领命退了出去,钱弘停了一下,对元彻道:“娘娘——怕也是将此事怪于自己才会如此罢?”
元彻脸又沉了下来,钱弘立刻出了屋,不等再被波及。
他知道她定是在心里盘算了才会如此做,担忧姬云佑会成为众之矢的的牺牲品,也怪自己是所有事的缘由,更是拿她自己做筹码威胁他!想到这,元彻心揪着的疼,说到底又是为了别人伤他么!既如此,他亦不会手软。
坤和宫中,云依对绿绮道:“绿绮,本宫今日便去凤章宫,你是坤和宫的中正令,就留在此处,素琴是尚侍亦每天要事缠身,本宫只带锦瑟。”
绿绮拦道:“娘娘,奴婢是娘娘的中正令,自然是要跟着娘娘走的,只是此事还请娘娘斟酌……”
抬头止住她的话,“本宫心意已决,只简单把更换的衣物收一收即可。”云依转向凤栖,她是哥哥送来的人,在这节骨眼上,没必要跟着她吃苦的,“春煦——”
“奴婢只是二等宫女,还是让奴婢伺候娘娘罢。”凤栖直接安排了自己的去处。
云依颔首,与凤栖四目相对,眼中只是苦涩,嘴角还在上扬。
“娘娘!奴婢自在坤和宫一直跟随娘娘,娘娘为人亲善和气,胸襟宽广,做事谨慎周密,各宫中没有不服的。”一向少言的素琴忽然出声,让大家都有些意外,“可娘娘此次如此轻率入冷宫,把这宫中数万人抛之脑后是何道理!奴婢今儿犯了大不敬,还请娘娘责罚!”
轻叹口气,云依慢慢道:“起来罢,素琴言之有理,本宫轻率行事欠妥,”众人以为事有转机,皆凝神屏气望向她,“故此本宫已写下手谕,将宫中事务分给贤嫔,淑嫔,德嫔几人。”
“皇后娘娘!”绿绮,锦瑟,素琴,连同不理这些烦事的凤栖都一起叫道,权力是人人渴望的东西,放弃容易想要收回却不是易事,这也是历代正宫皇后的禁忌。
这几人焦急痛心的神色让云依心中一暖,淡淡笑道:“虽入凤章宫,皇后还是皇后,本宫不会偷懒的。”
锦瑟小声向绿绮:“娘娘这是吃错什么了啊!”绿绮瞪了她一眼,悄悄摇头。
凤栖上前道:“娘娘欲入凤章宫,奴婢自该跟随,但娘娘身子要紧,凤章宫多年未有人迹,还需时日打扫,还望娘娘恩准。”
云依本想反驳,可凤栖的态度坚持,她也不急于这一日,也就随她们了。
皇后娘娘入凤章宫的消息即刻传遍了整个后宫,各个宫中都在猜测个中缘由,更关心的是——皇后入冷宫,新的主事人是谁,谁又能拔得头筹诞下龙嗣,加封进位,进而……
凤章宫许久没有人住过,一开门有股淡淡的霉味,凤栖带人进来便是皱眉,令宫人们开门窗,清扫各处,更换各种用具,每一处她都仔细把关。
“不过是个要入冷宫的皇后,至于么……”有人一边干活,一边小声说道。
与凤栖一道来的素琴竖眉,“没规矩的东西!皇后娘娘也是你能说得的?平日的宫规戒律都背到哪里去了?来人!把这胡言乱语之人给我拉下去送到尚侍局领罚,不得回还!”
本来想看好戏的宫人们都老实了,说到底这皇后娘娘入冷宫不是圣意,此事甚是蹊跷,皇后娘娘的金印玉牒皆在,坤和宫的各令也不见被贬,还是小心侍奉为上。
金宝从殿外进来,呼着冷气,道:“皇,皇上……”
浑身散发骇人气息的元彻头也未抬,“怎么?”
“皇后娘娘已派人去收拾凤章宫了……”下半句是,若是现在去拦还来得及,可是金宝没敢说。
眸子一紧,元彻的嘴角抽搐,继续埋首于公文中。
居然——没反应?金宝又清了清嗓子道:“皇上,皇后娘娘已经派人——”
“你是收了谁的好处么?随便说些想说的?”元彻直接眼刀射向了金宝。
金宝噤声,不敢再说,只得低头站在一旁伺候。元彻又重新将眼光落在他身上,“去请兰太医过来。”
“皇上有何不适么?那奴才让人预备软榻——”金宝赶紧查看皇上的脸色。
“不必,你亲自去请,就说让他带些补药过来,勿要多言。”元彻拦住金宝的磨叨,吩咐道。
兰太医被请到廷安殿后,与皇上待了片刻便离去了,金宝复进来,有些担忧地看向皇上,本就是多事之时,又与娘娘闹得不可开交,万一倒下了,这宫里就乱了。
“晚上你去张有福那,告诉他,皮绷紧了。”没头没脑的,皇上嘱咐道。
金宝有些不着头脑,这没有前言后语的,直接跟人家说皮绷紧了又是何用意?可眼下的皇上就是那完全碰不得的老虎——下部,他也就不问了。
已近掌灯时分,元彻仍未有起身的迹象,有些疲倦地放下奏折,闭目养神,又吩咐道:“让坤和宫的春煦一个人过来,别让人察觉。”
不多时,有人从小门进了来,“皇上难得单独召见,不知召唤所为何事。”
“你给皇后调理身子有段时日了,她如今身子如何?”元彻也不睁眼,淡淡问。
“娘娘身子阴阳调和,气血通畅,平安无恙。”凤栖也不行礼,只远远站着。
轻叹口气,元彻道:“凤章宫环境如何?”
凤栖立刻明白皇上担忧的是什么,道:“虽然久未有人住,平日里还是有人打扫整理的,已经各处整理过了。”
“嗯。”元彻依旧闭目。
“在下有一问,陛下为何明知娘娘欲保护佑生却执意如此呢?”
元彻缓缓睁开眼,道:“执意?若是朕执意,还会等到现在么?”
凤栖冷笑,“故意维护反招致无法收场么?在下都能看得出,娘娘如何看不出?”
“哼,若是朕,还会用到佑生么?这是佑生的意思,不想要成为云依的负累,说起来,他们俩倒是有默契,这件事上从不含糊。”元彻说得冰冷。
“娘娘对皇上放下心防换来的就是如此信任么?我都替娘娘心冷。”
“若真与朕一心,那就该明白孰轻孰重,在朕看来用谁都无分别,”帝王之心便如此,他又怎么会因妒忌之心故意刺激心爱之人,“反倒是如此想的皇后让人寒心,甚至还要入凤章宫来要挟?”
佑生是自己的挚友,凤栖自然是偏心,可皇上的话亦无错,本就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是佑生自己的抉择,她是知道的。帝后两人之间的纠葛,非公非死掺杂了太多人和事,不是她能了解得透彻的事,再开口语气也缓了下来,“娘娘平日里为人皇上比我清楚,为了威胁陛下便拿自己做筹码,娘娘断不会如此的。”
“她体易冷,你要照顾好。”元彻也放缓了语调,声音中隐隐有些疲惫。
“这个自然,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凤栖也是个不给面子的,直接也挑明自己与佑生的关系,元彻轻笑,点点头,有她在,他亦可安心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