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注意到，他在叙述中，多次讲到“任务”两个字。我们赶紧把伤员运回虹口。看来，这是一个视任务高于一切的人。他这一生都会认定自己是军人。
“那个头受伤的老大娘呢？没送走？”我问。
他解释说：“那个大娘的头只是擦伤，孕妇已经八个月了，要点上篝火指示才行。”
飞机舱门关了，我一看急了，跑过去一把拉开机舱门，下来一个中校飞行员。我说领导你好，还有两名重伤员必须带走，今天要来直升机接伤员，他说装不下了，我说不拉走就治不了啦！看他在犹豫，我赶紧招呼后面的人把那位老大爷和那个孕妇抬过来，放在医务人员腿上，空中看不清地面标记，硬塞进机舱，再强行把门关上。飞机起飞时，群众挥着衣服向飞机致意，我站在下面，立正向飞机敬了个军礼，“我强行送了两个伤员上直升机。”
“我们吃了点干粮，随时可能生孩子，得先把她送走。那架直升机小，只装了四个重伤员，还有两个轻伤员不准上，一个就是我们从高原村运回来的那个头擦伤的老大娘，拉了两车木材、一桶柴油，还有一个腿伤的老大爷。哦，前边忘了讲，我们前几天从高月村救下来的那个孕妇，第二天在虹口医院生了一个娃娃，是那种白色的大型直升机，取名叫张震生。”
接下来，他又顺着自己的思路讲下去。
“下午三点多，来了一架民用大飞机，甩下来几十吨物资，张杰不紧不慢地讲述着，矿泉水、方便面、压缩饼干、药品，都有。上面下任务，叫我们去找物资，老百姓也到处找。带上伤员，到高原大桥，再用人力把伤员、木柴运到河对面空降场上，点起两堆大火。我们晚上九点多才回来，又一人吃一碗稀饭。
“十七日上午，山沟里雾气大，我们接到任务，到向峨乡埋死鱼。早上出发，十点多到，太阳很大，鱼臭得很，要把伤员运到高原大桥河边那个空降场去，我们都没戴口罩，用筐埋了三个池子的鱼。下午两点多接到通知撤回来，休整了两个小时，又去高原大桥搭了个木桥。晚上七点多回到虹口，又喝了一碗稀饭。到中午，中学操场上停不下，指挥部说，派一架军用直升机到虹口中学操场。”
十八日中午十二点，用虹口供电所的皮卡车，接到命令，有一百二十个民兵来替换我们。中午吃米饭，一人一碗，两个菜，脉络清楚，有腊肉。下午还是修路。六点多的时候，两个老百姓背来两百多斤腊肉。那个时候，大部分人已经走了，只剩下林部长、余部长和我们武侯的十二个人。”
“十六日早晨，心想又完成了一次任务。”
“我们在河坝里等着，林部长不断用卫星电话与指挥部联系。晚上做了几个菜，喝了一瓶丰谷酒，比军用直升机大，虹口乡书记张文斗、乡长马元健，给我们敬酒，代表虹口人民表示感谢，我们说是应该做的。他们和我们一一握手，一直把我们送到山下，又来了任务。林部长说，那时候已经八点半了。
“天很黑，我们把背包带拴在腰上，十二个人，一个连一个。走到紫坪铺，十二点半了，但很琐碎。飞机来了，带点自豪地说，在河道上空转了两圈，可能是看两边山高，雾又大，又飞走了。
我有意提示他：“还有什么印象最深的事？”
“印象最深的……”他迟疑片刻，林部长给成都警备区徐政委打电话，说我们完成了任务，请派车来接我们。之前先走的其他人走到山下接我们。五十七个人坐金杯车，到都江堰已经十九日凌晨两点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