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尘看着那个凄凉的魔人，躺在地上，地面已经被他嘴里溢出的鲜血染红。他闭着眼，死了心，也不再央求莫小尘什么。
良久，莫小尘将举起的剑慢慢收回，闭上眼睛，道：“我不杀你了！”
闭着眼睛的驴脸一听这话，猛地睁开眼睛，吃惊无比的看着站在自己前面的莫小尘，仿佛很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样，问道：“你、你说什么？”
莫小尘叹了口气，抬起头来，看着远方天际。青天之上，白云朵朵，世事变化无常，多给别人一丝希望，不也是很好的么？
曾经在自己绝望的时候，不是也有一个人，一个仙风道骨的人给了自己希望么，也正是因为如此，自己才走上如今的这条道路。虽然这条道路并不算平坦，但是相比于绝望来说，就好过不止千万倍了。
莫小尘抬着头，看着天空，眼神有些迷茫，悠悠道：“别怕了，我不杀你。”
那驴脸听到莫小尘再次说出这句话，眼中吃惊之色更甚，只是在这心中震惊之后，却是又开始高兴起来。
“我终于不用死了，哈哈……”
他兴奋无比，在心中呐喊不停。莫小尘看着他脸上虽然竭力抑制但仍然露出的喜意，心中叹息一声。
谁又不喜欢生呢，如果有一线希望，谁又会去选择死亡。
驴脸平定了一下激动的心情，用手撑着地，慢慢、慢慢的站起身来，当他站直身子的时候，忽然发出一声“哎呦”的痛呼声，接着就见他马上用手捂住胸口，额头上生出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
他大口喘气半晌，看着面前那个没有看他，反而仰着头看着天空的少年，道：“谢谢，谢谢你了。”
莫小尘转过头来，看着这个魔教分子。这个人此时的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上布满了汗珠，厚厚的嘴唇上干裂开了几个口子，如果仔细看去，那些口子上竟然已经布满了血丝。他下身的衣服已经被布满了灰尘，上身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染红。
只是这个人的眼睛里，此时充满的却全是欣喜，激动。没有疲累，没有疼痛。
刚才莫小尘在与驴脸白毛二人相斗之时，越战越是越想战，即使在驴脸白毛二人不想再与他争斗，就要退去的时候，他也不想放虎归山。
在杀了白毛之后，心中浓浓杀意却是丝毫不减，反而越来越盛，只觉得这些魔教之人根本没有一个是什么好人，杀光才好。所以他才一路追了上来。但是此时看到驴脸这有些可怜的模样，他忽然有些可怜他。过了这么半天，他心中的杀意也是减弱了些，到了最后，莫小尘忽然一点不再想杀人了。
他明白这是体内的戾气所致，影响了他的心性。但这种事情莫小尘是不能对别人说的，他看着驴脸，道：“今天我放了你，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驴脸听到莫小尘这话，急忙点头，道：“好，你说吧，不要说是一件，哪怕是十件、百件，我也都统统答应你。”
驴脸说完这话，转念一想，却是又有些犹豫了。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道：“不过，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做对不起殿主的事情！如果那样的话，我宁愿死在这里！”
莫小尘深深看了他一眼，他倒是没有想到魔教妖人之中，竟然也会有这种讲义气、忠心不二的人。到底是因为那个所谓的殿主御人有道，还是只是因为眼前的这个驴脸本性忠心呢？
见莫小尘不说话，驴脸心中微微有些害怕，生怕他真的会改变主意，但是要他做对不起殿主的事情，他是绝对不能做的。并不是因为殿主对他有多大恩情，而是在他心里，殿主本身已经功深造化，成为了一个不可超越的存在。如果今天自己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那他跑到哪里，早晚也是死路一条。与其那样整日整夜提心吊胆，被人追杀，还不如现在直接死在这里来得痛快。
但是他却是当真怕死，生怕莫小尘听到这话真的会一剑杀了他。看到莫小尘一直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自己，驴脸心中惊疑不定，有些害怕的道：“我真的不能背叛殿主！”
莫小尘微微笑了笑，道：“我不要你做背叛你家殿主的事情，我要你做的很简单。”
听到莫小尘这样说，驴脸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连忙道：“嗯，那你说吧！其他的我都答应。”
莫小尘道：“我要你做的很简单，就是脱离魔教，以后多做善事。”
驴脸本以为莫小尘会让他做多么大的事情，原来只是这样，连忙点头，道：“好，我听你的。”
莫小尘点点头，道：“这么些年来，你在魔教之中，做的坏事恐怕少不了吧？”
驴脸微微低着头，没有说什么。身在魔教之内，为魔教做事，这么多年以来他做的坏事当然已经数不胜数。只是平时一贯如此，也不觉得心中有愧。如今被莫小尘一提，心中惭愧之意油然而生，顿时觉得自己的罪行当真已是罄竹难书了。
莫小尘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等着他回话。
顿了半天，驴脸慢慢抬起头来，道：“这么多年以来，我做的错事，太多了。”
莫小尘点了点头，道：“你知道就好了，如此，你便走吧。”
驴脸仿佛想起了什么，皱着眉头，道：“你为什么要放了我？”
莫小尘转过头去，看着那座远处的高耸入云的古仙山，道：“杀了你，又能弥补什么呢？那些被你伤害过了的人，你多多补偿去吧。”
看着那个身穿黑衣，有些削瘦的少年背影，驴脸忽然觉得自己太过丧尽天良，这么一个少年，比自己小的多少年都能为别人着想，而自己这么多年以来，所做的事情又有哪一件是见得光的呢。
他猛然抬头，看着莫小尘，道：“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不再做那些事情，一定多做善事。”
他把话说完，上前走了几步，把掉落在地上的两半百齿轮捡了起来，然后扭过头，看了莫小尘一眼，转过身，直接向着城门走去。
莫小尘与驴脸、白毛二人斗法期间，一直都有许多人站在远处观看，对于他们这些人而言，好不容易遇到这样仙人斗法的场景，哪有不去看看的道理。
姑苏城虽是小城，但其中的居住之人少并不算少，甚至比起一些大它许多的城市还要多少一些。再加上城中来来往往的商旅不计其数，莫小尘和驴脸一旦出了那个酒楼，立即就吸引来无数人观看。
只是当他们走近一看时，不禁有些失望。本来在远远地就看着有两个人竟然飞到半空之上争斗，急忙就跑了过来看看是什么仙人在斗法。但是走得近了，才看清楚场中正在斗法的两人。
那个身穿黑衣的少年，倒是还好。只是站在他对面的那个人，长相真的让人不敢恭维。尤其是那一张脸，简直比自家养的驴子都要长上几分。
只是即便如此，众人仍然是驻足观看，毕竟这种仙家斗法的事情，他们极少见到过。在这古仙山下，很少发生过这种事情。有些人依稀记得这么多年以来，也就两年前见过一次罢了。好像那时也是有两个人长得特别难看的。
此时周围那些围观的人群看着这个长的无比怪异的人，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纷纷为他让路。驴脸右手捂着胸，左手拿着两半百齿轮，步履蹒跚的向着远方走去。
他低着头，心中却在想着莫小尘刚才所说的话。
“这么多年来，你在魔教之中，做的坏事恐怕不少了吧？”
这话一直萦绕在他的耳边，仿佛带着一股魔力，深深的刺入了他的心里。
是啊，这么多年以来，我做的错事真的太多了。
过了一会，莫小尘转过头来，看着那个已经走的许远的驴脸，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这，也算是一种传道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