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夏芳听他这么一说，急道：“三哥，你可别糊涂了。得不到王室的同意，她休想入宫，更别想当王后。我们赫连家的规矩是和耶律家世代联姻，耶律家的女儿嫁赫连家的男儿，赫连家的女儿嫁耶律家的男儿。这规矩你是改不了的！”
没错，在胡夏国，除了王室之外，最为显耀的就是耶律氏。相传当年耶律氏和赫连氏一同打天下，最后相约共享天下，但是赫连氏的祖先当了王之后却没有履行约定。为了补偿耶律氏，于是规定两家互为姻亲。
因为耶律氏的女儿多为王后王妃，耶律氏的许多男子都是驸马。
朝中左右贤王相当左右丞相，左贤王耶律烈正是耶律红罗的父亲，右贤王赫连鸣秋是赫连野的叔父。朝中大臣也多为两家之人。
赫连野要想立柳随心一个汉女为后，没有人会答应。
“谁说规矩改不了？我要改就必须改！好了，你们两个闹够了就离开，我这不是给你们瞎闹的地方！”
“王上，你——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们？我看一定是这个女人蛊惑的。看我不打死这个狐狸精！”耶律红罗气冲冲地抽出长鞭，“唰”的一声就朝柳随心身上招呼过去！
只是那长鞭被一双手抓住，一把从她手中扯掉：“红罗，你好大的胆子，我的女人你也敢打！烈叔忙于国事，倒把你惯成了这副刁蛮个性，来人，把郡主和公主请出去！”他眸光一缩，脸色阴沉沉地瞪着耶律红罗：“再敢来胡闹，别怪本王不客气！”
耶律红罗从未见他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一时气愤，恶狠狠地瞪着柳随心，把罪都记到柳随心身上了。
两位娇客终于被“请”了出去，别院终于恢复了安静。
柳随心斥退了婢女，静静地望着他：“赫连野，我不会当你的王后，我也不是你的女人，我的孩子也不是你的孩子。你不必为我和王室闹僵。这里我看我是呆不下去了，你另觅一个地方，我住到那里，对外你也不要给我任何名分。我只要一个地方养大我的孩子就够了，我不会嫁给你，你明白吗？”
赫连野绿眸一紧，拉住她的手：“我也要你明白，我非你不娶。我管你如何，我就是要定了你，娶定了你，如果你不当我的王后，我就一辈子不立王后！”
她一震：“你——你这又是何必呢？”
“没有什么原因，我就是爱上了你，如果我找到得对你痴迷的原因，那我也不会如此爱你了。随心，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不好，可是日子还长着呢，总有一天你会接受我的不是吗？”他深深地望着她，在她手上轻轻一吻：“你先在这里住下，我会另寻一个隐僻的地方让你住下，不会再让人来打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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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曾经沧海……”他低喃着，手中的画笔停在最后一笔上。
名贵的染蓝提花绯印纸上绘就了一个妙龄女子，女子正在月下抚琴，眉目淡然恬静，带着一股与世无争的味道。
小轩窗吹进一阵凉风，风干了画上的墨迹，那女子便印在了画上，像是印在他心头。
“随心，你在哪儿呢？你快回来吧，朕想你了，你看，朕画的你，可是怎么这画里的你不在朕身边？”他伸手抚上画中的女子，心中一疼，那日他剖心以对，就在心底刻下了深深的伤痕，无论如今是否痊愈，总觉得心底隐隐的疼痛。
可是，她到底在哪儿呢？
雪晴走进殿中，见皇帝痴痴盯着柳随心的画像，眼中悲伤凄切无可名状。他又瘦了，自从柳随心离开之后他整个人都像是陷入了疯狂之中，拼命地派人去找，拼命地处理国事，好像要把一生的事情一天都做完一样不顾自己刚刚才恢复的身体。
雪晴眼眶一红，心中感慨，娘娘啊娘娘，这样好的男人为什么你还要离开？到底是为什么你要舍下皇后的位置，舍下这个爱你的男人呢？
夫妻之间有什么不能解开的结呢？
她当然不知道这对夫妻之间的纠葛，更不明白为什么彼此相爱的两个人要这样互相折磨。
帝王的爱是奢侈的，让他们能真正爱上一个女人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而帝王要想得到天长地久的爱，更是奢侈的。
随时都处在风口浪尖上的他，要想能保护自己的爱人长长久久，那只有隐藏起自己的爱。
天启十一年的这个秋天，注定了是一个多事之秋。
传回来的消息多是石沉大海，就好像她突然间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皇上，该用晚膳了。”雪晴悄悄提醒他。
龙释天这时好像才从迷梦中清醒过来，喃喃道：“又到晚上了。朕不想吃东西。”他站起来将刚画好的画像小心翼翼地卷起放进画匣子里，拿起画匣子就出了乾定宫。
“皇上，您要去哪儿？”雪晴急忙跟了上去。
他摇了摇头：“别跟着朕。”
雪晴站在宫门，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消失在夕阳之中，好像一个失去了羊群的小羊无处可依，一举一动都令人心疼。
皇上啊皇上，你能不能不这么忧伤？
“唉，也不知道娘娘去了哪里呢？”
是啊，她去了哪里呢？这是龙释天无法知道的答案。
他撇开众人往栖凤宫去了。
这里是她曾经居住的地方，自从她离开了，他每日都要来这里坐上一会儿，好像坐在这里，就能感觉到她还在他身边一样。
夜，越发沉了起来。
夕阳完全收回了它在人间的最后一缕光芒，一轮圆月挂上了天空，皎洁的月光在他身后迤逦一道长长的影子。
忽而长，忽而短，忽而又被他踩碎。
他走进凤栖宫，忽然看到八角亭边坐了一个绰约的身影，月下朦胧得看不真切。
“随心？”他一阵恍惚，脚像踩在棉花上一样无力，缓缓地走了过去。
这夜的月光依然如同往日的月光，变的只是人心的不同。
那身影并没有随着他的走近而消失，一瞬间他产生了错觉，以为那是他的随心还在。
忽然那身影轻轻叹了口气，往水中洒着花瓣，一边低喃着：“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姐姐，你走了，倒是自由，可留下多少伤心人因你伤心呢？我也想跟你走，可没有你的魄力。皇上他多爱你啊，别人连一点的机会都没有，你却不要他的爱，我做不到。如今家也没了，叔父也死了，我爹也流放了。现在倒是你最自由了。”
她说着又洒了几片花瓣：“可是姐姐，我却喜欢上他了。我看他为你消瘦，为你伤情，其实真的很羡慕你。可是你却不要，如果你不要，我可以去爱他吗？只可惜他连看也不愿意看我一眼。几度夕阳红，换了人间，多情不如无情好，就也不用悲伤了。”
直到此刻龙释天才意识到，这个人是素妃柳素妍。
他不知道柳素妍对自己有这样的心思，更听到她的说最后那句话“多情不如无情好”，一时间感慨万千。
“多情不如无情好，是啊，不如无情，就不会悲伤。”他低声说着，惊了柳素妍。她转过头诧异道：“皇上，是您！”
龙释天走进亭子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你也来看她的吗？”
柳素妍见他没有斥责自己，点了点头：“是的，我想念姐姐了。她也走了有半个月了吧。”
“你不该喜欢朕。”他忽然静静地说：“朕放你出宫吧，给你寻个好人家嫁了。比留在这深宫好。何况，你还仍是清白之身，不必呆在宫中守着朕。”
柳素妍摇摇头，惊慌地说：“臣妾不要出宫。皇上，您就不能容忍臣妾吗？”
“不是的。”他叹道：“只是我心里有了人，就再也看不进别的了。”
“皇上，姐姐她——她走了，就不会回来了。我愿意当她的替身，就算你只把我当替身也好，我不想看您这么难过。”柳素妍抓住他的手：“皇上，你看看我。”
龙释天转眸望着他，月下的柳素妍有几分像柳随心，眉眼之间还可见相似的痕迹。
一时间他有些迷惑了，眼前的人仿佛又幻化成了他的随心。
他伸手抚上她的面颊，好似痴了：“真像。”
柳素妍扑进他怀里：“皇上，以后你就把我当成姐姐吧。”
龙释天忽然清醒过来，推开了她，一阵失落：“可是，你像她又如何呢？你到底，不是她啊。”
到底她也不是他的随心啊。
“可是皇上，你为什么不能看看我呢？我也爱你啊！”柳素妍低喊着，握住粉拳。为什么他只能看到皇后，从不把别的人放进眼里？
他摇了摇头：“朕谁都不要，谁都不要……”
他站了起来，踉跄着脚步往亭外走去，一边喃喃着：“多情不如无情好，多情不如无情好……”
“皇上。”铁一忽然出现在他面前，扶住脚步不稳的他。
龙释天甩开他的手：“朕又没病，哪需要你扶？你多派人去找皇后去。”
“可皇上您得病了，病得还很重。”铁一叫道。
龙释天哈哈大笑，“朕好好的，得了什么病？”
“您得了相思病，还无药可医。”
龙释天停止了笑声，“相思病？”
他是得了病啊，不仅病了，还病得很严重。
相思成了病，比普通的病难治多了。他病了，想她想得几乎发狂，整夜整夜地梦见她，梦醒了，身边却是冰凉的，于是便再次沉浸在巨大的失落里；他病了，不敢让自己得闲片刻，因为只要他闲了下来，睁开眼是她，闭上眼还是她；他病了，为伊消得人憔悴，心里好像空荡荡的，缺了一角。
他大笑了起来，笑得疯狂，笑得凄怆，笑得癫狂，笑里是无人能懂的无奈和伤痛。
他恨自己身在帝王家，恨自己身不由己，恨自己抓不住她。
他打开画匣子拿出画，看着画中的女子，痴了一般喃喃着：“随心，你真的爱过朕吗？你真的爱吗？”
可是画中的女子没有回答他，依旧故我地弹着琴。
“为什么不说话？”他低喃着，“说你爱我，你为什么不说话？”
为什么不肯说？
说你爱我，就好像我爱你一样疯狂。
可是画里的人还是不说话。淡淡的月光倒映在池塘里，映着他的脸庞，好似也在嘲笑他。
她不爱你，所以才离开你。
他于是恨了起来，拿起画狠狠地扔进池塘里。
“骗子！你为什么要走？”他大声地喊着，看着那幅画落进水中，在水中晕染开了，那美丽的脸庞看不清了，画渐渐地沉进水中。
他看着画沉进了水中，忽然痴了一般跳进水中，把铁一吓了一跳。“皇上！”
铁一也跟着跳了进去，以为他要寻短见，却见他苍白着脸，急切地到处找：“画呢？随心呢？”
“皇上，奴才帮你找！”铁一沉进水中，好一阵子才将画捞了出来。“您看，在这呢！”
他便急迫地将画夺了过来，可是打开一看，虽然纸质好没有碎，可是画上面的人已经糊成一团了，早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了。
“随心不见了。”他喃喃着，失魂落魄地走上岸，坐在岸边浑身湿淋淋地抱着那幅画，痛苦地低语着：“怎么办，随心，我还是爱你，我还是忘不了你。有没有一个法子让我忘了你？别离开我，别不爱我……”
说你爱我……
说你不会离开我……
说你会一直陪着我……
可是，你究竟在哪里呢？
是跟着那个楚向晚走了吗？天下之大，为什么就是找不到你呢？
他望着那个画匣子，脑海中电光火石，忽然像想起了什么：“赫连野！”
他想起赫连野也想抢他的随心，想起赫连野还曾经送胡夏国王后的戒指给随心，装在宝盒之中，被他发现了。有没有可能她去找赫连野了呢？
“铁一，快，派人去胡夏国找她，去王宫，去任何能找到她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