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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番外:可堪回首来时路

也许我的出现,只是一个简单到无以复加的错误,然这个错误里,似乎只有我一人寸步难行,直到许久之后,当我依旧不得不尽力舔舐自己无法愈合的伤口、以减轻心中疼痛时,却发现那人,早已忘却了。

我承认,我不爱周凡,就像周平,从未真正喜欢过我。

一切的一切,都要自我十四岁时说起,那时母亲病逝榻前,那时我第一次遇见了周凡,那时虽已开了春,我的心却如何也暖不起来。

之前我从未来过这条街,我曾听娘亲说过,这条街不是咱们这些穷人能去的,而今日我却不得不穿着只有穷人才会穿的粗布衣裳、抱着几件才缝好不久的衣物走上了这条繁华又陌生的街道,我想找一间当铺,用手中的衣物换些银子,好为母亲置办了丧事。然而一路走去,不知可是我没看仔细,我竟未曾得见一间当铺,街上虽有许多行人,我却不敢开口去问,只因,大概走在这里的人哪,都是富贵人家罢。

“周记钱庄”,当我再抬头时,便看到了晃晃荡荡的招牌上摇曳着的几个字,在四个大字下面还有着一行小字,我眯着眼睛看了看,才终于看清的余下的字迹,“属通汇钱行”,大概便是说这家钱庄是归属于通汇钱行的,我虽未曾到过钱庄,却也知晓其与钱行不同之处,钱庄人人都能开得,但那钱行可就没这么简单,除了京都特许的圣汇钱行,便也只有通汇钱行和信汇钱行了,钱行呀,那可是流通着官银的,那可是穷人们津津乐道却自知遥不可及的神圣存在,我抬头又看了看那招牌,心想钱庄里兴许也是能兑换银两的,便小心翼翼地抱着衣物走了进去,直到命运沉沦,我的面前只剩下*****我才知晓,那时我踏入的已不止一道门槛,也是我渺小宿命中的一个致命转折点,而那门槛里的人呵,便是我生命中仅有的色彩。

周凡,我宁愿,你曾出现在我面前,一直一直,让我铭记于心。

“公子——我——奴家想换银子——”我怯怯开口,不知钱庄里的那位公子是在看我,还是在发呆,即便如此,我竟也红了脸。

“哦,换银子?带银票了吗?”屋内的男子大概是听了我的声音,方才回神,匆忙起身,目光竟有些躲闪。

“奴家——只带了些衣物,想换些碎银,行吗?”低了头,垂了眸,我不知自己可该这般开口。

“那姑娘大概是走错了地方,这里是钱庄,并非当铺。”那人浅笑,语气中染上了淡淡的温暖,却让我有些慌了神。

“钱庄里不是也一样吗?”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快要磨平的布鞋底儿,心想他也许是看不起我这等穷人罢,可我既非行乞,又非无赖,他又何至于这般,“我拿了衣物来的,虽然不值几个钱,但——但也能换些碎银的吧?”

不知可是真如我所想那般,周遭的气氛便突然怪异了许多,压抑得让我有些想哭。

“在下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这里只是钱庄,是不做典当买卖的,姑娘若是真要当这些衣物,便顺着这条街往前走,大概到了尽头便是了——”男子的语气也有些急了,好心地解释着,却没能带走我心中的惶恐与不安。

依旧微低着头,依旧保持着急促的沉默,也许真是我错了,可此刻,我却突然犯了倔一般如何也不愿就此离去,只觉心中难受得紧,只想找个人把那些郁结之事一吐为快。

“敢问姑娘,是为何要典当这些衣物?”不知过了多久,那人该是拿我没办法了,只开口轻声问我。

咬了咬下唇,不知为何,视线竟突然模糊了,抬手去抹眼中未坠下的泪水,我才发现,自己竟哭了,就着这突如其来的眼泪,我便哽咽着把心中的苦楚一并说了,也不管那人是谁,又是否愿意听得我这些胡话。是了,母亲走了,自此我便孤苦一人了,再没有人会在家中点一盏昏黄的油灯等我归来,再没有人会在深冬腊月和我挤在一张窄被里互相取暖,再没有人熬夜用剩下的布料为我做素白的衫子,再也没有了,突然间,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你别哭了——那——”见我哭得正凶,男子大概是吓坏了,焦急的声音传入耳畔时竟显得遥远而温柔,从这声音来听啊,好像这个人是真的在乎我的。

“对——对不起——”说了不该说的话,我只觉得歉意,竟没感到多少羞愧之情。

“那——你把衣物给我看看吧?”朦胧中,他好像向我伸出了手,似带着要把我拉出深渊的力量,缓缓延伸到我的面前,我便情不自禁地把包袱递给了他。

“恩,这些银子你拿着,衣物便当给我了。”我只觉着他递回给我的银两沉甸甸的,用衣袖擦了朦胧的双眼,才看清,那竟是一锭五十两的白银,不禁有些傻了眼,心中却慢慢升腾起浓浓的耻辱感,我并非乞丐,并不需要旁人的施舍。

“你把钱拿回去吧,好好把你母亲葬了,若是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来找我。”他带着安慰地笑意静静地看我,殊不知这眼神也足以把我仅有的微小自尊踩在脚下。

“我不要,你把衣物还给我。”把钱推回去,我固执地看着他。

“怎么不要了?你不是急需钱的吗?”他疑惑,完全没看出我的心思。

“这些衣物根本不值这些钱,我——我知道的——”虽心中有些不悦,我却仍不能把语气放重些,也许他真的只是想要帮我,也许这个人是真的为我好呢?

“怎么不值?可能你不知晓,平日里在外头买的衣裳一件可都得十多两银子,这包裹里肯定不止五件吧?还有些腰带、襟饰什么的,总该够了。”男子笑呵呵地解释着,已把我的灰布包收了起来,我不禁叹息,他说的那些衣裳呵,都是只有富贵人家才穿得起的锦衣玉袍,哪里等同于那包裹里的粗布衣裳?

“公子,那些衣裳当真不值这些银子——”虽有矛盾,我却仍是不依,“公子方才也说了这钱庄不做典当,不若公子先把衣物还给奴家,奴家好快些当了银两回去——”

“姑娘不必再说了,”男子低着头,提笔不知在写些什么,过了片刻才将一张墨迹未干的暗黄纸张递给我,“这是当契,你拿着罢,如此便也两清了。”

我低头看那纸张,却不伸手去接。

“姑娘有了这契约,便也不必害怕我为难了,”那人见我不接,便更伸长了手臂,“快拿着罢,你母亲还等着下殡,你也别再耽搁了,该用的都用上,也别省着了,只当我——呵,看我说到哪儿了,我用银子换了你的衣裳,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抬眸看向男子挂着笑意的面孔,心中便觉温暖,他也是心善之人,才会这般帮我这个陌路之人,不再作何推辞,我只小心翼翼地将契约与银子揣在怀中,又看了他一眼,便默默离去了,但我亦知晓,我终还会再来。

待到母亲的丧事办妥了,我心中也没了牵挂,只整日缝着衣裳,想为那人再做些事,自然,这次的衣裳是缝给他的,我虽不知他身量几何,却也大概从那柜台后看出了他略显消瘦的身骨,便依着记忆大体上定下了尺寸,且我做的是长衫,只要不至太过瘦小或是肥大,便也没甚大碍了。

又过了几日,当我终于做好了三件开春后穿的薄衫,便再次踏入了那条陌生的街道,找到了那家熟悉的店铺,他依然静静坐在那里,只是这次他正低头看着什么,并未注意到我,直到我立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挡住了他的些许光线,他这才抬起头来,见是我来了,先是一愣,而后笑着站了起来,温温吞吞地问我最近的情况,我笑着简单答了,便把手中的衣物递上了,吞吞吐吐地说了些客套话,便想要离去了,然他却突然郑重地叫住我,又隔了片刻才说出了一件影响了我之后一生的事来。

他说,他唤作周凡,是周府的二少爷。

他问我,愿不愿去周府做丫鬟,虽说地位不高,但总归是能有个依靠的。

而我,却惊得落荒而逃。

那是我从未想过的事,仿佛离我太过遥远了,其实我并不觉得丫鬟的地位如何底下,与我们这些穷人相比,丫鬟的命可要好许多了。因此让我害怕和慌乱的也并非此事,我记得周凡看我的眼神,那目光中似乎有着什么可怕的力量,一旦我看向那里,便觉得是一条长长的绳子紧紧地束缚了我,我甚至胆怯地觉得,即使是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我依然逃不开那眼神的追逐,那里包含了太多的关怀、怜惜,让我觉得陌生,更觉慌乱。

从那目光中,我似乎看到了什么,然而对于周凡,我却只有深深的感动、浓浓的感激。

这一切就像宿命一般,纠结着铺展开来,沿着某条预定的轨迹缓缓行进,却又偏偏在途中生出许多意外来,正如我鬼使神差地选择了做周府的丫鬟,又如我与周平的偶然相遇,很多事就这么不偏不倚地砸到了我的头上,我分明想要回避,却迈不开离去的脚步。

周平,那个让我觉得痴狂又无奈的人呵,他是周凡的兄长,但我却如何也找不到两人的相似之处来。

周凡性子温和,待人谦让,笑起来也是让人如沐春风。

而周平,他的兄长,却完全是另一种人,俊朗却带着些秀气的面孔,总是带着戏谑的、挑逗的目光,微勾的唇角略显张扬,却总让人生出这笑容是为自己而生的错觉,而我,便是迷失在了这优越却虚无的笑容里。

我喜欢上周平,大概是在我见他的第一面。

那一日,天气有些阴沉,看着大概是要下雨了,我受了旁人所托,去收晨间刚洗晒出来的衣物,却在途中被人拦住了。

“嗨,丫头,你现在得空不?”那时的周平便是挂着那样一副明明不正经,却十分引人注目的笑容,我便呆呆地看向他的脸,有些恍惚了。

“怎么,被我迷住了?”他伸出修长的指尖在我面前晃了晃,面上笑意更浓。

“大——大少爷——”我知晓自己不会认错,那张听了不知多少下人说起的可以颠倒众生的笑颜,那双透着狡黠和戏弄的眼神。

“丫头,咱们是不是见过啊?我怎么觉着你这么面熟呢?”他点着下巴笑了笑,故意认真打量起我来,也许那时我便醉了,以为这便是命中注定的相逢、抑或重逢,我甚至也觉得自己是见过这人的,那种似曾相识的错觉,陌生又熟悉,淡淡的,萦绕心间,可直到许久之后,我才知晓,那句话、那表情,是对每个人都有的,每个人,大概多得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所以对每个人,都可以似曾相识,都可以笑颜如花。

“大少爷可是有事?”我是下人,自然不敢表现得太过造次,即使心中欢喜,也只得恭谨地低声询问。

“哦,我方才不小心弄脏了衣裳,你能不能帮我取件外衫来换上?”他满不在意地低头扫过自己满身的酒污饭渍,而后再次明艳地对着我笑了,在那笑容里,我便不自禁地应了,然后欢欢喜喜地去了,可我终是忘了,那样一个可以随时随地唤过一个丫头,说着暧昧话语、投来亲密目光的人呵,我又为何会信了他的话?然而当我终于明白过来的时候,却早已迟了。

那次之后,我偶尔还会遇到周平,做些理所应当的小事,说着羞于开口的密语,也许那时连我的心也跟着被那表象蒙蔽了,只知跟随着周平的目光去看一切,好的、不好的,在我眼里,也只剩下那抹勾人的浅笑,是了,因为爱了,所以信了那人,信了那人的全部,他的甜言蜜语,他的海誓山盟,然我竟忽略了一个可悲的事实,我终只是一个下人,一个周平可以随手捏来、更可以随手丢弃的玩物,只可惜,我明白得太迟了。

直到三个月后,我来愈发慌张起来,此时算起来,我已有两月未至月事,近来更是食不下咽,时常觉着恶心,这可怕的症状无一不在向我叙述一个可悲的事实,我,已有了身孕,周平的骨肉,心中虽觉欢喜,却也不得不多做考虑,若将此事告知了周平,他又会是何种反应?娶我为妻吗?绝不可能。纳妾呢?呵,纵是万幸,也只能如此了吧?心中如此计较着,便也渐渐定下心来,然当我终于把这个消息吹入了周平耳畔,却得到了意想不到的结果。

“把孩子打掉便是,何必还来问我?”周平勾唇冷笑,完全不似以往温柔,只这态度,便是让我一愣。

“可——这是你的孩子,难道不能留下来吗?”我紧咬下唇,声音已变得低声下气。

“留下来?怎么可能?”周平似嘲讽般看了我一眼,继而转开了目光,“你难道还做梦想成为周家大少奶奶?”

我低头,再不语。

隔了许久,周平才又不耐烦地重又开了口:“不就是个未成形的孩子嘛,你若是没办法,我倒是可以帮你,红花堕胎最是有效,不过你得自己熬药才行。麝香也行,要不我帮你弄个香囊罢,戴上几天就能有效了,不过后事你可得处理妥当——”

周平自顾自地说着,然那声音于我听来,竟比罗刹还要可怕百倍千倍,我实在不敢相信,这些话竟是自周平口中悠悠传出,说得这般轻松,说得这般让我心寒!

“怎么了?墨儿你在没在听?”周平终于停止了那个可怕的话题,只不耐烦地低头看我。

“周平,那是我的孩子,我不会不要他!”一怒之下,我竟只冷冷甩下一句话,转身匆忙离去了,殊不知真正的噩梦还在后头。

我性子一向偏淡,却也有自己的闺中密友,为数不多,但我自认为也算走得很近了,只是我有了身孕之事却不敢向他人提及只字,所以于我而言,这件事便只有我与周平二人知晓。因想着留下孩子,我自然不能在周府继续待下去了,所以便提前去向管家告了假,说是要去旁的镇上探望亲戚,那管家见我一向乖巧,便也不疑有他,又想着我是周凡引进府的,于是很爽快地直接给了我足足一月的假,然最让我为难的便是周凡了。

自我入周府,周凡便时常来看望我,还在很多小事上帮过我,我既是要走,自然没有道理不向他道别,然他知晓我在这世上早已无亲无故,那探亲的说头在他那里便行不通了,又寻不到其他合适的理由,便愈发觉得伤脑筋。想了许久也没个由头,一狠心,便决定将此事瞒着他了,毕竟不算什么熟识之人,日后大概也不会再得见了。

我本以为一切都已安置妥当,却不想打算离府的头两日,竟还是出了“意外”。

那日天气正晴,已是七月末的天气,炎热得很,与我一向交好的婢女小茹突然神神秘秘地把我叫到她房中,说是有好东西要给我,我一看,竟是一锅冰镇绿豆汤,心道这丫头又小题大做了,本想着自己此时正有身孕,不宜饮下这等冰凉之物,却不知小茹竟是死活不愿意,非让我喝下她亲手熬的绿豆汤,我一时无奈,只得清浅尝了几口,小茹这才肯放过我,让我回了房。

然喝了那绿豆汤不到半个时辰,我便突然觉得下腹坠痛,脑袋也跟着昏沉起来,正愈发觉得不对劲,房门突然被撞开了,接着便是一群人蹋了进来,我迷迷糊糊地看向四周,却发现视线竟早已模糊了,只听着耳边一片聒噪,我便在难忍的疼痛中昏了过去。

醒来时,我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抬起疲惫的眼睛打量起四周,我便看到了坐在床边同样透着疲惫之色的周凡,脑海也跟着炸开了,一些模糊的记忆逐渐浮现,连起来便是一条将我牢牢锁住、让我痛不欲生的锁链,是小茹对我下了堕胎药,然后引来了那许多人吧?或者说,这一切,大概都与周平脱不开关系。

“你醒了?”真正唤醒我神智的,是周凡沙哑的声音,到了此时,我才看清周凡此刻的模样,眼角不知为何拉开了一道伤口,虽已被包扎过了,却还能看出些残留的痕迹,嘴角也是带着一块淤青,我一惊,已意识到这伤与自己有关。

“二少爷,你——你这是怎么了?”看着周凡刻意掩饰伤口的表情,我便禁不住哽咽了。

“没事——没事,就是不小心擦破了,”周凡忙摆手,刚想笑,便牵动了嘴边的瘀伤,忍不住皱了眉头,“倒是你,好些了没?”

“恩,奴婢都好了——”不敢再看周凡的面孔,我只得垂着眸不断点头。

“傻瓜,以后都不要再自称奴婢了。”周凡努力地笑着,心情似乎确实不错,而我却不明白了,只抬眸探寻地看他,他便伸手为我理了理鬓角,接着温柔地笑道,“咱们快成亲了,日子都订好了。”

周凡的话便如滚滚夏雷,震得我不知所措,然不消片刻,我便也知晓了大概经过,周凡不仅为了我而承担了所以罪责,并且铁了心要娶我为妻,在遭到周老爷的极力反对和打压,且付出了相应代价之后,终于如愿以偿,而他脸上、身上的伤,便是为此而来。突然便觉得,这世上,我欠了周凡太多太多,想还大概都还不清了;而这世上,还有一人欠我诸多,我想该还的,我不会吝啬亲手从他身上取过来。

周凡与我的婚事定在九月初,本就是不被众人在意和祝福的婚事,之所以拖了那么久,也是因为周凡担心我的身子,想让我多做调养,对于这一切,我除了感激,已说不出其他,只有每日看着他满怀幸福地忙碌,我才觉得,自己是可以幸福的。

我不爱周平了,因为我恨他太重;

我不能爱周凡,因为我欠他太多。

也许我是自私的,却只能这般自私下去,因为我已经预想到了自己的未来,可怜、可悲、可有可无,不,大概不是可有可无,我想,至少在周凡的心中,我是很重要的,但一想到此处,我便觉得无以复加地痛,因为我不想等到有一日我真的走了,却带不走另一人因我而生的悲凉。

我还没想好要怎么让周平偿还他欠我的一切,但我的方法大概不会复杂,生或死,存与亡,也许并非只有让他死了,才算报复,也许如果我真的不在了,才能让他真正地痛苦,一想到这里,我便觉得自己也很是歹毒,竟想着用这等方法去报复一个曾经深爱过的人,当然,这一切都只能在我与周凡成亲后发生。

我承认,我没有资格嫁给周凡,甚至没有资格每日看到他温暖的笑颜,但我知晓,周凡需要我陪着他,想要我嫁给他,所以当我面对着周凡时,我便把自己当做那个第一次出现在周凡面前的惶恐不已的单纯丫头,可以用最单纯的目光去注视那个纯净如日光的人,时间久了,我便突然发现,原来当你真的排斥自己的时候,你就可以变成另一个人,可这又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呢,直到最后我也没弄明白。

周凡与我的亲事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举行的,这样真好,最单纯的我,和最善良的周凡,指尖牵着同一条大红缎带,含着同样温暖却不真实的微笑,发誓要一起走到最后,却也只是那样的我与他,在那样的日光下,走向近在咫尺的最后。

洞房中,周凡殷红着俊俏的脸向我凑过来,话还未说完一句,便倒在了我的怀中,而我只能在心底默念,对不起,周凡,此刻的我已不是那个单纯的女子了,但我会替她一直记得你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感受着他在我耳畔,轻启唇舌,呼出温热的气息。

他说,墨儿,在我第一次见你时,我就在想,也许我等了这许多年,便是为了等到你的出现。

将周凡轻轻放在榻上,我努力想要看清他留在我记忆中的最后模样,却发现视线早已模糊了,我还真是没用啊,第一次见他是便哭了,这最后一次,竟也是没忍住。

走出我与周凡的世界,走在清风拂过的长廊,我慢慢走着,突然觉得很冷很冷,也难怪了,如今已是九月初,都到秋天了啊。

二楼的窗栏前,我淡淡地看周平与小茹相拥调笑,就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痴傻得可怜,无知到可悲。

终是小茹先看到了我,先是一惊,眸中闪过歉意,而后慌张地转开了,周平却依旧是那副戏谑地模样,微眯着眼角,审视般看着我,接着一挥手,让小茹退下了。

擦肩而过时,我似乎看到了她投来的复杂目光,却只一笑而过,同是可怜之人,唯一不同的是,我遇到了周凡,那个可以带给我唯一一线希望的男子,呵,竟又想到他了。

“你来做什么?”周平挑着眉看我,似也有些顾及。

我不语,只笑着离他愈来愈近。

在我离他不过咫尺时,他才终于收起了面上虚伪、恶心的笑容,有些冷峻地看着我。

“周平,如果墨儿死在了你的手中,你会不会心疼?”我麻木地笑,麻木地用自己肮脏的掌心去拉周平更加肮脏的指尖,终于如愿感受到他身体的僵硬,原来他也是会害怕的吗?

“你都不答我啊,那我试试看哦,”拉着他走到檐廊边缘,我突然妖冶又鬼魅地笑了,“周平,你可要记得,今晚我穿着大红喜袍被你推下地狱,其实是为了真真正正地嫁给你,周平啊,你可别忘了我们的孩子,他很可爱的,就和你一样——”

直到我终于松开周平僵硬的手臂,沿着风的方向飘然而下,我竟已不记得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只那张惊骇到极致的面容深深地、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底,让我想笑。

视线不断模糊,我想我大概就这样死了,却带着对周平的浓浓的、化不开的恨意,和对周凡的歉意,难道我真是到死,也不能瞑目了吗?

然当我的意识再次清晰,我才发现,自己只是站在一片黑暗之中,孤孤单单、无依无靠,接着,我便看到了那个向我缓缓走来的白衣女子,精致的面孔,冷冽的目光。

“跟我来。”她面无表情地开口,转身便走,而我只好紧紧跟随。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不知走了多久,当我以为自己再也走不出这片黑暗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颤声开口。

她却连头都未回,也并不回答我。

“奇怪,我竟然也会觉得害怕。”我接着自嘲地笑,曾以为自己早已什么都不会惧怕了,却不想此时竟冷得发颤。

“我带你回人世,续未了的情缘。”那女子终于开口,如清泉般的声音,如她的长相一般,清新宜人。

“未了的情缘?”我不知这说的是周凡,还是周平。

“去了便知。”女子似乎性情极冷,只淡淡应了句,便再次陷入沉默,而我也只好静静地等,默默地走。

终于走到了尽头,我方才知晓,女子所言确是非虚,然我却有些彷徨了,还要回去看什么呢?一切不都早已结束了吗?

依旧是周府,然我却只是一缕飘散人世的孤魂。

不知自地狱走了一遭究竟是多久,我只知当我再回来时,周府早已变了模样,物是人非的模样。

周凡子承父业,接了钱庄的生意,周平疯了,整日在那座我曾经飘落而下的楼阁二楼喃喃自语,也许,天意便是如此罢。

我先去看了周凡,却失望地发现他根本看不到我,所以我才慢慢地飘向了那座陌生又熟悉的阁楼。

周平确是在那里,一个人静静坐在我当初落下去的位置,口中也不知在念叨着什么,只是在我出现的那一瞬,他的身子似乎突然僵硬了,然后缓缓抬起了头,我还没来得及开口,更未听清他突然迸发出的究竟是什么字,便见他突然斜斜地向楼下倒去,有那么一瞬,我险些要以为那如枯叶般飘落的人便是自己,同样的地点,同样的姿势,不同是时间,还有互换的位置,也只有此刻,我似乎突然看透了什么,看着此刻坠落楼下的周平,就像看着当初毅然跳下楼阁的自己,恍若隔世,咫尺天涯。

迷蒙间,我竟看到了初见周凡时的自己,淡淡地笑着、痛快地哭着,然后循着所谓的宿命,一步步走来,直到与此刻的自己重叠交织,才猛然发现,可堪回首来时路,竟只,是梦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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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姨娘,夫人似乎断气了~”“哼!这么一碗药都下去了,难道她还能活着不成?”“那这······”一个年纪稍长的人朝着这位称作姨娘的人示意了一下自己手中的婴儿,似乎有些犹豫,“这好歹是个男孩,现在夫人已经死了,如果姨娘把他占为己有,然后得了这府中的中馈······”“嬷嬷?!”女子也不等她的话说完,就打断了她,“你记住了,我恨死了这个女人,她的儿子,只能随着她去,我就是以后自己生不出儿子,抱养别人的,也不会要她的。把他给我扔马桶里面溺了,对外就说一出生就死了!”猩红的嘴唇,吐出来的话却是格外的渗人。嬷嬷还想说什么,动了动嘴,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朝着后面放着马桶的地方走去。却是没有发现旁边地上一个穿着有些破旧的衣服的小女孩此刻正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们两。这是什么情况?自己不是被炸死了吗?怎么会······于此同时,脑中不断有记忆闪现出来,她们是自己的母亲和刚出生的弟弟啊?!不行,先救人。转头看见旁边谁绣花留下的针线跟剪刀,想到自己前世的身手,拿起一根绣花针就朝着那个嬷嬷飞了过去,却在半路上掉落下来,暗骂一声,这人是什么破身体。却引得那两个人听见动静看了过来。女人阴狠的盯着她,“你居然没有死?”微微眯起眼睛,自己的前身也是被她们弄死的了,看样子她们谁也不会放过,抓起旁边的剪刀就冲了过去。随着几声惨叫声,从此以后,府中府外都传遍了她的“美名”——凤家大小姐心肠歹毒,刺伤了府中无数的人,宛如一个疯子。
  • 星云大师向左,圣严法师向右

    星云大师向左,圣严法师向右

    这是一本关于禅的书,能带你走进禅的世界。书中每个故事,都仿佛佛陀手中的一朵莲花,其中总有一朵,会让你在欣赏之后如摩诃迦叶般露出会心的微笑,拨开云雾见青天,在刹那间领悟到禅的真谛。
  • 至尊倾城

    至尊倾城

    前世,一心修炼的夜倾城,在飞升时,遭遇雷劫而穿越到了一个身中奇毒的八岁女孩身上。初临异世,身在雾月森林的她,因为吞食了火龙晶果而变得百毒不侵,同时,她的鲜血也变成能解天下奇毒的至宝。在雾月森林中,她倾世的容颜杰出的医术强大的幻力震撼了整个狐族。重返人间,一袭男装倾天下!当花团锦簇的花锦城变成了一座丧尸城的时候,倾城如何风华绝代地坚守城池,拯救全城百姓!在百年大赛上,她是以怎样的惊人之姿出现在世人面前?百花盛宴上,她绝世的才情又迷花了多少人的眼,摄伤了多少人的魂,沉醉了多少人的心?在彩玄学院,她那倾世的容颜,绝世的医术,强大的幻力,惊人的驯兽手段,超凡的炼器天赋,又震惊了多少世人,迷住了多少美少年。在鲛人族中,又有怎样惊心动魄的经历?当倾城游历天下,锋芒毕露之际,又有多少美少年为之倾倒!
  • 三江大学诡异录

    三江大学诡异录

    有时候,我不知道该讲不该讲,毕竟是我的母校,但是憋在心里也不是一个事儿,所以我决定还是讲出来的好,毕竟很多人都不了解三江的历史。三江的布局是一个大型的八卦,所有的建筑都是以红色为主,以镇邪为主,在没有这些设置以前,三江大学以前每年都会死一个人,具体死因没人知道,有人说是邪气,也有人说是鬼魂……这里我要先从一个我知道的故事开始讲述三江大学的神秘……
  • 阅人无数不如阅人有“术”

    阅人无数不如阅人有“术”

    有道是“百智之首在于识人”。看透人心是一门博大精深的生存学问;是一门没有符号载体的做人艺术。会看人者能点石成金,能在危难之际力挽狂澜;不会看人者,即使有天时、地利,也往往是功败垂成。学会看人是保障一个人立足社会,服务社会,进而取得一定社会地位所必须具备的基本素质和能力。